陈砚跑得肺都要炸了。
身后的破风声像索命的钩子，死死咬着他不放。那刘师兄不愧是筑基修士，速度比他这炼气一层还带着伤的愣头青快太多了。要不是借着夜色和对镇外地形的一点点熟悉，他早就被逮住了。
“小贼！我看你往哪儿跑！”刘师兄的怒吼声震得他耳朵嗡嗡响，“毁我阵法，伤我同门，今日必抽你魂魄，点天灯！”
陈砚心里叫苦不迭，脚下却不敢停。怀里的破灵锤沉甸甸的，硌得他生疼，但这玩意儿现在可不能丢。
他专门往那崎岖难行、庄稼茂密的地方钻。深一脚浅一脚，踩进刚浇过水的泥地里，裤腿沾满泥浆，沉得像是绑了沙袋。脚踝的伤口被泥水一浸，又疼又痒，难受极了。
身后的刘师兄显然没受过这种罪。他习惯御风而行，何曾在这等污秽之地跋涉？没追出多远，华贵的修士袍下摆就沾满了泥点，鞋袜也湿透了，黏糊糊的，让他心头火起。
“鼠辈！只会逃吗？”刘师兄气得牙痒，抬手又是一道灵力冲击。
陈砚感觉到背后恶风袭来，赶紧一个懒驴打滚，扑进旁边的田垄里。灵力擦着他后背飞过，将一片即将成熟的麦子炸得粉碎，麦穗乱飞。
“可惜了这些粮食……”陈砚心疼地嘀咕一句，爬起来继续跑。他不敢直线跑，之字形乱窜，借着田埂、草垛躲避。
刘师兄被他这毫无章法、却又滑不溜丢的跑法气得七窍生烟。他几次想施展大范围法术，又怕动静太大，引来凡界官府的注意——虽然不怕，终究是麻烦。更何况，阁内任务失败，阵法被毁，若是再闹得人尽皆知，他回去也没好果子吃。
“哼，看你还能撑多久！”刘师兄咬牙切齿，决定换个法子。他双手掐诀，指尖灵力流转，迅速凝聚成一道淡黄色的符箓虚影。
“追踪符，去！”
那符箓如同活物，轻飘飘飞出，瞬间锁定陈砚逃窜的身影，如同一只跗骨之蛆，紧紧贴在他的气息之上。
陈砚立刻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缠绕上身，无论他如何变换方向，那股被窥视、被锁定的感觉都挥之不去。
“糟了！”他心头一沉。有这玩意儿在，他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找到。
必须想办法破掉这追踪符！
他一边跑，一边疯狂转动脑筋。系统……对，系统！
“系统，解析追踪符弱点！有什么凡界的东西能干扰它？”他在心中疾呼。
【叮！检测到低阶灵力追踪符。解析中……此符依靠宿主自身灵力波动与气息进行锁定，对凡界纯物理环境及剧烈自然能量变化抗性较低。建议利用水流冲击、强磁场或浓郁土气干扰其灵力感应。】
水流冲击？陈砚眼睛一亮！
他猛地想起，这附近有一大片农田，依靠一架巨大的老旧水车从河里引水灌溉！那水车转动时，能带起湍急的水流！
他立刻调转方向，朝着记忆中有水车声响的地方拼命跑去。
刘师兄见他突然转向，冷笑一声：“垂死挣扎！”不紧不慢地跟着追踪符的指引，他有信心，这炼气一层的小子已是瓮中之鳖。
陈砚喘着粗气，终于看到了那架矗立在河边的巨大水车。木质的水车在河流推动下吱呀呀地转动着，巨大的叶片戽起河水，哗啦啦地倾入高高的水渠，水流顺着渠沟奔涌而下，气势不小。
他脑子里飞快闪过系统提示的“水车原理”和“水流可扰乱灵力运转”的信息。
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故意放慢脚步，显出体力不支的样子，跌跌撞撞跑到水车下方那片湿滑的区域。
刘师兄果然追至，见他速度慢下，脸上露出猫捉老鼠的戏谑：“跑啊？怎么不跑了？”他一步步逼近，灵力在掌心凝聚，“交出那破锤子，或许能给你个痛快。”
陈砚背对着他，似乎绝望地靠在支撑水车的木柱上，大口喘气，实则右手悄悄摸上了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木质扳手——那是控制旁边一条支渠水闸的开关，他刚才跑来时就留意到了。
“仙……仙师……饶命……”陈砚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我…我把锤子给你……”
他作势要从怀里掏出破灵锤，动作缓慢。
刘师兄果然被吸引，注意力集中在他手上，又往前走了两步，正好踏入水车带起的水花范围。
就是现在！
陈砚猛地用力扳动那个木质扳手！
“咔哒”一声机括轻响！
旁边那条原本流向别处的支渠闸口突然打开，蓄势待发的河水如同脱缰野马，咆哮着冲泄而下！目标正是站在下方的刘师兄！
“什么？！”刘师兄根本没料到这凡界灌溉用的水渠还有这等机关！他猝不及防，被那股巨大的水流劈头盖脸冲个正着！
这水流并非灵力所化，却蕴含着自然之力，沛然莫御！
“噗——！”刘师兄被冲得一个踉跄，浑身湿透，如同落汤鸡。更糟糕的是，这突如其来的、纯粹物理性的冲击，瞬间打乱了他体内灵力的平稳运转！那凝聚在掌心的灵力光芒闪烁几下，噗地熄灭了！就连那悬浮在半空、锁定陈砚的追踪符，也一阵剧烈波动，光芒黯淡了大半！
“就是现在！”陈砚心中大吼！
他早已准备好的后手发动！只见他猛地一拉藏在草丛中的一根麻绳！
“嗖！”一条绷紧的绳索突然从刘师兄脚前的泥地里弹起！正是陈砚之前跟镇上猎人学的，用来绊大型野兽的“绊马索”！
刘师兄灵力紊乱，心神激荡，脚下又是湿滑泥泞，哪里还注意得到这个？
“哎哟！”他惊叫一声，被绊马索结结实实绊了个狗吃屎！整个人向前扑倒，华丽地摔进泥水之中，啃了满嘴的泥！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又气又急，灵力一时竟提不上来。
陈砚岂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眼中寒光一闪，如同扑食的猎豹，从旁边草丛里一跃而出！手里攥着的，不是法器，不是灵符，而是一把凡间农夫最常用的——锄头！
他抡圆了胳膊，将全身的重量和力气，都灌注在这朴实无华的一击上！
目标，直指刘师兄因摔倒而暴露无遗的——丹田气海！
“你给我躺下吧！”
“不！！！”刘师兄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那带着泥土和锈迹的锄头刃口，在他瞳孔中急速放大！他想躲，想运起护体灵光，可体内灵力被水流和摔倒冲击得七零八落，根本来不及！
“噗嗤！”
一声闷响，像是锄头挖进了坚韧的牛皮，又像是打破了什么充盈的气囊。
锄头精准无比地狠狠砸在了刘师兄的小腹丹田之处！
“啊——！！！”刘师兄发出一声凄厉至极、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感到自己苦修多年的丹田气海，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水袋，里面精纯的灵力瞬间失去约束，疯狂地向外溃散！修为如同退潮般跌落！
他努力想抬起手，指向陈砚，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难以置信，喉咙里嗬嗬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陈砚喘着粗气，看着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气息迅速萎靡下去的刘师兄，确认他再无反抗之力，这才扔掉沾血的锄头。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和汗水，心有余悸。
总算……解决了。
他不敢久留，弯腰从刘师兄腰间扯下一个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储物袋，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远处，似乎有被刚才动静惊起的飞鸟。
他不敢耽搁，最后看了一眼那报废的水车和一片狼藉的现场，转身再次投入茫茫夜色之中。
镇子是暂时不能回了。
他该往哪里去？这凡界茫茫，何处才能暂时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