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蝉鸣裹挟着湿热的风，在海岩大学附近的香樟林荫道上蒸腾。
黑色商务车缓缓停在树荫最浓的路段，轮胎碾过路面残留被晒得卷边的樟树果，发出细碎的“咯吱”声。与远处篮球场上学生们的呐喊声、蝉鸣的嘶鸣声缠在一起，形成奇妙的割裂感。
车窗紧闭，空调冷气在车内循环，却压不住玻璃外透进来的燥热。车身上的深色车漆被阳光晒得发烫，连贴在车窗上的隐私膜，都挡不住外面晃眼的光影。
徐瑾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尖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滑动。他拨通郭教授的电话，声音压得略低：“郭教授，我们已经到海岩大学西门的林荫道，抓捕人员全部到位，就等下一步指令了。
您在学校里，能不能提供些帮助？比如确认张昊的实时位置，或者协助我们避开校内监控？”
电话那头传来郭教授的声音，“徐瑾，你们千万别急着行动。”郭教授的语气比平时沉了几分，带着明显的警示。
“学校里人多眼杂，一旦事情暴露，不出半小时就能上热搜。到时候舆论根本压不住。”
徐瑾沉默了，郭教授的话确实有道理。他深吸一口带着草木气息的热空气，对着电话说：“那您有什么好办法吗？总不能一直在这儿晒着、僵持着。”
“我明白舆论风险大，但现在是毕业季一旦张昊离开清澜，再想抓就难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一个穿着白色t恤、背着双肩包的男生身上。
“徐瑾，先沉住气，慌则乱。”郭教授的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劲，他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节奏不急不缓，像是在梳理一团纷乱的线。
“眼下这事，急着动手反而容易出纰漏，我倒琢磨出一个更稳妥的法子。你现在就联系李会长，把清澜这边的情况原原本本跟他汇报清楚。”
顿了顿，郭教授指尖的敲击声停了，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更显明确：“让集团那边尽快准备一份正式的聘用合同。
条款不用太复杂，但‘特聘技术岗’‘急需到岗’这两个点必须写清楚，这样后续才好顺理成章地推进。至于让张昊签字这事，你不用操心，我来安排。”
说到这儿，郭教授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语气里多了几分胸有成竹：“等他签了字，接下来就好办了。
你让集团那边同步发个通知，以‘入职前必须完成指定体检’‘岗前培训需在总部统一进行’为理由，催他尽快动身去荣城总部。
你想，他刚签了合同，满心都是新工作的期待，肯定不会怀疑这里面的门道，只会想着赶紧完成流程，早点入职。”
最后，郭教授靠回椅背上，声音压得稍低，却满是掌控感：“只要他踏进荣城的地界，那时候的他，还不是任由咱们拿捏？到时候再做安排，可比现在在清澜这边束手束脚要方便得多。”
徐瑾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这个计划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僵局：“您是说，用招聘的名义把他骗出学校？这样既不用我们在学校动手，还能把他带到咱们的管控范围里？”
“不是‘骗’，是顺水推舟。”郭教授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笃定，“张昊最近正在为毕业和就业的事情焦头烂额。这次拿着正式合同找他，他肯定不会拒绝。
等他签了合同，上了去蓉城的车，想怎么安排都方便，比在清澜市动手安全多了。”
“太好了！”徐瑾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些，又赶紧压低，“我这就给李教授打电话，尽快把合同弄好。”
挂了电话，他立刻拨通李敬年的号码，将方案细节的最后一点讲完时，听筒里短暂的沉默几乎让他屏住呼吸。
但这种紧绷没持续一秒，李敬年干脆利落的声音便穿透电流传来，带着久经职场的笃定与果决：“这个办法可行。”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已传来纸张轻划的声响，显然是在迅速记录关键信息。
“我现在就让吴丹去对接人事部。”他的语气里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甚至能想象到他指尖叩击桌面、目光扫过日程表的模样。
“半小时后合同会直接发到老郭的邮箱。”最后一句他特意加重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性，“你后续按他的指示推进，有问题随时同步。”
挂掉电话的瞬间，徐瑾感觉胸口那团悬了大半天的浊气终于散了，紧绷的肩膀不自觉地垮下来，心里的石头稳稳落了一半。
郭教授正对着电脑整理课题数据，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的邮件提示音。看到发件人是穹顶集团的吴丹。
他立刻点开附件，目光快速扫过合同上的“内部推荐名额”字样，指尖在鼠标上顿了顿，随即抓起桌上的有线电话。
“李老师，现在方便来我办公室一趟吗？有件要紧事。”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去，带着几分难掩的郑重。
电话那头刚应下，他便起身走到打印机旁，将合同逐页打印出来，油墨味混着办公室里淡淡的茶香，弥漫空气里。
不过十分钟，张昊的导师便推门而入，刚在对面的椅子上坐稳，郭教授已经将打印好的合同推了过去。
指尖点在“推荐名额”那一项上：“穹顶集团给了我一个内部推荐的入职名额，我打算给张昊，就是林默的室友。”
他抬眼看向对方，眼神里透着笃定：“林默入职穹顶这大半年，工作踏实，还作为优秀毕业生回校做分享。
能跟他朝夕相处住在一起的人，品性和能力想必差不了，这个名额给张昊，我觉得很合适。”
张昊导师的眼睛瞬间亮了，拿起合同反复看了两遍，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摩挲着，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太好了！张昊这孩子平时做课题就肯下苦功，这个机会确实配得上他。我这就去找他谈话，保证把事情说清楚。”
“你可得抓紧。”郭教授往前倾了倾身，语气里多了几分催促。
“穹顶集团这周就要一批新员工入职，手续流程卡得紧，要是赶不上这次，下一批就得等半年后了，可不能耽误了孩子。”
“明白明白！”张昊导师立刻站起身，把合同小心折好放进公文包里，连脚步都比来时急了些。
“我现在就去找他，绝对不耽误事，下午下班前一定给您个准信儿！”
郭教授看着他急匆匆要出门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挥了挥手，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脸上，漾开温和的笑意：“行，我等你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