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寒意浸骨,皇宫深处的尚食局早已没了白日的喧嚣。只有后厨的角落里,还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映着叶清柔那张刻意抹黑的脸。她身着一身青布宫女服,腰间挂着“青叶”的身份腰牌,正守在那口熬制皇帝驱寒汤药的药罐旁,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
今夜轮到她值守,这是她等了足足五日的机会。
白日里,太医院的医官特意前来叮嘱,说皇帝的风寒加重,夜里需加煎一剂汤药,寅时初刻送入养心殿。刘掌事体恤她连日勤快,便将这夜间值守煎药的差事派给了她。这正是李嵩与周远算计好的时机——深夜人静,尚食局的宫女太监们都已沉沉睡去,无人会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叶清柔伸手摸了摸袖中那只小巧的瓷瓶,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瓶中装着的,正是周远费尽心思弄来的“牵机引”,无色无味,溶于汤药之中,任谁也察觉不出。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掌心渗出细密的冷汗,既有即将复仇的激动,也有几分铤而走险的惶恐。
“叶灵兮,赵景珩……”她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今夜过后,你们就等着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吧!”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一声轻微的猫叫。这是周远与她约定的信号,示意四周已经布控妥当,无人会来打扰。
叶清柔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她先是走到灶台边,添了几块木柴,让灶火保持着文火的热度,确保汤药不会凉透。随后,她小心翼翼地拧开瓷瓶的塞子,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尽数倒入药罐之中。粉末入水即溶,没有泛起丝毫涟漪,药罐里依旧是咕嘟咕嘟地翻滚着,药香弥漫在空气中,与往日并无二致。
她拿起长柄勺子,顺着一个方向缓缓搅动着汤药,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容。“陛下,可不是臣妾心狠,要怪,就怪你宠信赵景珩和叶灵兮那两个奸贼!”她低声自语,眼中满是怨毒,“等你毒发身亡,赵景珩就会被定为谋逆弑君的死罪,叶灵兮那个贱人,也会跟着陪葬!到时候,我的瑾儿就能从宁古塔回来,重登太子之位,我也能重回凤藻宫,享尽荣华富贵!”
搅动了十二下,她放下勺子,将瓷瓶塞回袖中,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灶台四周,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才走到水缸边,打了一盆冷水,洗了洗手,将手上可能沾染的药粉冲洗干净。
做完这一切,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月色如钩,夜色正浓,正是潜入瑞王府的好时机。
叶清柔不敢耽搁,迅速脱下身上的宫女服,露出里面早已穿好的夜行衣。她吹灭油灯,悄无声息地溜出尚食局的后门。门外的阴影里,周远早已等候多时,他递给她一个黑色的布包,压低声音道:“东西都在里面,毒药瓶和谋逆书信,记住,藏在瑞王府偏院的柴房木柴之下,那里偏僻,平日里很少有人去。”
“我知道。”叶清柔接过布包,声音冷冽,“你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人发现吧?”
“放心!”周远拍了拍腰间的佩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瑞王府的侍卫,有一半是我的旧部,我早已打点妥当。今夜他们会故意松懈防备,你只管从西角门进去,沿着墙根走,就能到偏院的柴房。”
他顿了顿,又叮嘱道:“速去速回,寅时之前必须赶回尚食局,不然等刘掌事过来查验汤药,你不在的话,会引起怀疑。”
“啰嗦!”叶清柔冷哼一声,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她的身形极为矫健,显然是早年练过一些武功。
周远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容。他抬头望向瑞王府的方向,眼中满是算计:“赵景珩啊赵景珩,任你聪明一世,也难逃今日的死劫!”
瑞王府的西角门果然虚掩着,叶清柔轻轻一推,门便开了。她闪身而入,沿着墙根快速前行。王府内静悄悄的,只有几盏灯笼在夜色中摇曳,侍卫们果然都不在岗位上,想来是被周远买通了。
她顺利地来到偏院的柴房,推开门,一股浓重的柴草味扑面而来。柴房里堆满了木柴,显然是平日里王府烧火用的。叶清柔借着月光,走到柴房最里面的角落,蹲下身,将布包里的毒药瓶和那封模仿赵景珩笔迹的谋逆书信取出来,小心翼翼地埋在一捆粗壮的木柴之下。
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埋得严实,不会被人轻易发现,这才松了口气。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身离开了柴房。
原路返回,出了瑞王府的西角门,叶清柔一路疾驰,终于在寅时之前赶回了尚食局。她换回宫女服,重新点燃油灯,守在药罐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没过多久,刘掌事便带着两个小宫女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叶清柔,见她神色平静,便点了点头:“汤药煎得如何了?”
“回刘掌事的话,已经煎好了,正温着呢。”叶清柔躬身答道,声音恭敬。
刘掌事走上前,拿起银质的药勺,舀了一勺汤药尝了尝,眉头舒展:“嗯,火候正好,药效也足。青叶,你做得不错。”
她转头对身后的小宫女道:“将汤药装进银碗里,快送去养心殿,陛下还等着喝呢。”
“是。”小宫女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汤药倒进银碗里,端着离开了尚食局。
叶清柔看着小宫女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她知道,这碗汤药下肚,皇帝的性命便只剩下三日。三日之后,皇帝毒发,李嵩便会带着伪造的圣旨,率领禁军闯入瑞王府,搜出毒药瓶和谋逆书信。届时,人证物证俱在,赵景珩百口莫辩,只能束手就擒。
而她,叶清柔,将是扳倒瑞王阵营的最大功臣!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赵景珩被押赴刑场,身首异处的场景;看到了叶灵兮被打入冷宫,受尽折磨的模样;看到了自己重新穿上凤袍,母仪天下的荣光!
与此同时,瑞王府的主院之内,叶灵兮正辗转难眠。
她披衣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晚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今夜的月色很亮,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她总觉得心头不安,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怎么还不睡?”赵景珩也醒了过来,他走到叶灵兮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声音温柔,“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叶灵兮靠在他的怀里,眉头紧锁:“景珩,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段时间,京城的流言越来越多,二皇子的残党又销声匿迹,我担心他们会耍什么阴谋诡计。”
赵景珩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别担心,我已经让墨尘加强了王府的防卫,灵兮阁的暗卫也在四处打探消息。二皇子的残党已是强弩之末,翻不起什么大浪。”
“话虽如此,可我还是放心不下。”叶灵兮叹了口气,“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们。”
她想起白日里苏掌柜来报,说灵兮阁的暗卫在追查流言源头时,发现了一些禁军的踪迹,怀疑此事与禁军副统领周远有关。可周远是二皇子的旧部,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散布流言,动摇景珩的地位吗?
不,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叶灵兮的直觉告诉她,一场巨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
她转头看向赵景珩,沉声道:“景珩,你说,二皇子的残党会不会铤而走险,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比如……对陛下不利?”
赵景珩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吧?陛下身边守卫森严,他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陛下动手。”
“但愿如此。”叶灵兮低声道,可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