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追得有些吃力。
前面三个身影——独眼刀客、瘦高个、矮胖子，全是在荒山野岭和遗迹险地蹚惯了的老手。
他们不直着走，专挑能藏人的地方钻，走几步就突然顿住，回头扫一圈，或者蹲下来摸地上的痕迹。
要不是林风融合碎片后感知变敏锐，加上流影步又轻又快，好几次都要被他们这突如其来的停顿和回望给暴露。
距离一直卡在五十丈外。这个距离刚好能看见他们的模糊背影，又不容易被神念扫到。
谷里光线暗，灰蒙蒙的，遍地乱石和废墟影子，正好用来藏身。
那三人走得很有方向，不像瞎逛。他们绕开了几处能量乱晃的地方——冒着彩烟的深坑，地面闪着暗红纹路的区域，都避得干干净净。
遇到岔路或好几条裂缝可选时，他们几乎不犹豫，直接就往一条道走。
林风心里更有底了：这帮人手里肯定有消息，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他一边追，一边分神感应神海里碎片传来的几处同源召唤。最近的那处，方向和三人前进的路线差不多，偏差不到十度。
追了一炷香多些时间，前面三人的速度慢了下来。
林风立刻停步，往一道地缝的阴影里缩了缩，只露一只眼睛在外。
前方的地形变了样。
不再是单纯的乱石滩和裂缝，出现了一片相对完整的建筑废墟。
大部分已经塌了，只剩几段残墙和几根歪歪扭扭的石柱——那柱子得两人合抱才能围住，能看出来这里以前是座不小的殿宇。
地面铺着青色石板，虽然裂得厉害，但排得整齐，一直铺到废墟深处。
废墟中间，还立着个相对完好的主殿架子，大概三四丈高，墙塌了一半，里面黑沉沉的。
殿门倒是还在，是两扇厚沉的暗金色金属门，一扇歪在一边，露出半人宽的缝，另一扇关得严实。
吸引林风目光的不是破殿，是那扇关着的暗金门。
门面上刻满了细密纹路，比祭坛上的那些还要复杂。
这会儿，这些纹路正发着极淡的暗金光，像喘气似的一明一暗。
一股不算强，但带着明显排斥感的能量，正从门上散出来——这门上有禁制，而且还在转。
那三人站在关着的大门前十步远的地方。独眼刀客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个巴掌大的青铜罗盘，比灰袍老头那个精致，盘面有刻度，中间一根红针轻轻颤着。
他对着罗盘看了看，又抬头瞅门纹，嘴里低声跟瘦高个、矮胖子说着什么。
瘦高个没闲着，从怀里摸出几个刻着符文的黑木楔，还有几面画着怪符号的小三角旗。他绕着大门走半圈，时不时把木楔塞进石板缝里，或者把小旗插在固定位置。
矮胖子扛着流星锤，守在另一边，眼睛扫着周围的废墟影子，警惕得很。
够专业的。
林风暗忖。这架势根本不是散修碰运气，明显是有目标，还带着专门破禁制的家伙来的。
那罗盘、木楔和小旗，看着就不是便宜货，肯定值不少灵石。
他们到底要找什么？这破殿里藏着什么值得这么费功夫的东西？
林风藏的地缝位置不错，在一段塌了一半的矮墙后面，既能看清大门前的动静，又隐在阴影里。
他调整了下呼吸，尽量贴紧地面，没敢用神念探——怕惊动他们。
独眼刀客很快收了罗盘，冲瘦高个点头。瘦高个立刻走到大门正前方，双手快速捏诀，嘴里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动作，地上的小三角旗无风自动，旗面上的符号亮起蓝光；石板缝里的黑木楔也开始轻颤，表面浮起红纹。
大门上的暗金纹路闪得快了，明暗交替变得急促，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像是在抵抗。
瘦高个额头见汗，手诀变得更快，突然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身前的主旗上。主旗蓝光暴涨，红纹也连成一片，像张网似的罩向大门。
暗金光芒被压得越来越暗，门上的禁制波动也弱了下去——就在这时，变故突然发生。
“咻！咻！咻！”
三道尖锐的破空声从林风右侧后方传来，源头是一片塌了的廊柱废墟。
三支黑弩箭，箭头泛着暗绿，速度快得像闪电，直扑正在捏诀的瘦高个，顺带扫向独眼刀客和矮胖子。
“小心！”
独眼刀客反应最快，喊出声的同时，鬼头刀立刻出鞘，一刀劈向射来的弩箭。“铛”的一声脆响，弩箭被打飞，刀身上却崩出个白印——这力道着实不小。
矮胖子怒吼着抡起流星锤，“砰”地一声挡住弩箭，锤头上炸开一团绿雾，味儿很冲。
瘦高个就没这么好运了。他正全神贯注控阵，听见声音时已经晚了，只能拼命侧身。
弩箭擦着他左臂飞过，划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伤口不深，但立刻变黑，黑纹还在往周围的肉里钻。
“啊！”瘦高个叫出声，脸瞬间白了，手诀一乱，小旗和木楔的光立刻晃了起来，明暗不定。
“谁？！”独眼刀客又惊又怒，朝着箭来的方向吼道。
“嘿嘿，独眼龙，反应还行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廊柱废墟后面走出七八个人，领头的是个黄脸吊梢眼的汉子，手里提着柄细长弯刀——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他身后的人穿得五花八门，有的凶神恶煞，有的眼神飘忽，但修为都不低，最低也是神海初期，还有两个神海中期，手里都握着兵器，盯着三人的眼神很不善。
“黄皮猴！是你！”独眼刀客显然认识他，独眼里冒火，“你敢偷袭我的人！”
“什么叫偷袭？”黄皮猴皮笑肉不笑，“陨星谷的东西，谁拿到算谁的。你们‘血爪’能来，我们‘毒蝎’就不能来？再说，这‘古炼金殿’的禁制，就凭你们三个想独占？胃口太大了。”
血爪？毒蝎？
林风在暗处听着，心里明白了。这是两伙常在遗迹里打转的散修团伙，跟佣兵或盗匪差不多，现在起了冲突。
独眼刀客他们是“血爪”，衣服上的爪子图案能对上；黄皮猴这群就是“毒蝎”了。
“放狗屁！这地方是我们先找到的！”矮胖子急了，看了眼脸色发黑、开始发抖的瘦高个，眼睛都红了，“你们伤了我二哥！老子跟你们拼了！”
“拼？”黄皮猴冷笑，“就你们现在这样？禁制没破开，还折了个阵法师。”他扫过瘦高个乌黑的胳膊，又看了看地上光快灭了的木楔小旗，眼里全是得意，“兄弟们，上！趁他们不行了，赶紧解决！殿里的东西，咱们毒蝎包了！”
“杀！”
七八个人齐声喊着，举着兵器冲了上来。
独眼刀客脸色铁青，知道今天没法善了，看了眼受伤的兄弟，狠劲上来了：“老三，护着老二！妈的，跟这群杂碎拼了！”
他挥着鬼头刀迎上去，刀光像片白绸，卷向最前面的两人。
矮胖子也怒吼着抡起流星锤，砸向侧面。
瘦高个咬着牙，用没受伤的右手摸出个药瓶，倒出两颗黑药丸吞下去，脸色稍好，但胳膊上的黑纹还在扩。
他挣扎着站起来，抽了腰间短剑，也冲了上去。
两伙人立刻在废墟前打作一团。
刀剑撞得叮当响，吼声、惨叫声混在一起，把废墟的安静全搅碎了。血爪这边只有三个人，还伤了一个；毒蝎人多，修为也不差。
刚交手，血爪就落了下风。独眼刀客刀法狠，能打，但同时对付两个神海中期和一个神海初期，很快就挂了彩，背上被划了道口子。
矮胖子被三个人围着，流星锤沉是沉，不够灵活，身上也挨了几下。
瘦高个最惨，中了毒，动作慢，被个使钩镰枪的逼得连连后退，好几次都差点被戳中。
林风藏在暗处，看得一清二楚，没动。
坐山观虎斗是最好的选择。血爪好像和圣族有关系，毒蝎也不是好东西，让他们互相打，两败俱伤才好。
他屏住气，往阴影里又缩了缩，眼睛盯着战场，也没放过那扇暗金门。
大门上的禁制因为瘦高个停手，刚才被压下去的金纹又慢慢亮了起来。
而且外面打得越凶，灵力碰撞的余波撞在门上，那些纹路就闪得越乱，能量波动也变得又急又躁。
林风心里有点发沉：这禁制，好像被惹毛了？
战场上，黄皮猴见占了上风，笑得更得意。他瞅准个空当，趁矮胖子被旁边的人引开注意力，弯刀划了道怪弧线，悄没声地抹向矮胖子后颈。
“老三小心！”独眼刀客眼角瞥见，急得大吼，想回头救，却被对手死死缠住。
矮胖子听见警告时已经躲不开了，只能拼命扭头。弯刀在他颈侧划开道深口子，血喷了出来。他叫了一声，往前扑了个趔趄，流星锤都脱手了。
“老三！”独眼刀客眼睛都红了，发疯似的一刀逼退对手，就要冲过去。黄皮猴得手不饶人，弯刀又扬了起来，要下死手。
就在这时——
“嗡——！！！”
一声闷到极点的巨响从地底炸出来，源头正是那扇暗金门。门上所有纹路瞬间爆发出刺眼的金光，亮得压过了谷里的灰光。
紧接着，一股没法形容的吸力从门上涌出来——不是风，是专吸生命和灵力的吞力，像门后突然开了个黑洞。
离门最近的两伙人首当其冲。
“啊——！”“怎么回事？！”
惨叫声没喊完就断了。黄皮猴、独眼刀客、瘦高个、矮胖子，还有两边所有手下，十几个人在吸力面前根本没法反抗，像被无形的手抓住的稻草人，尖叫着、挣扎着被扯离地面，成了一道道影子，被拽向那片金光。
金光一闪，所有人都被吸了进去，连声音都没留下。
吸力还在往四周扩。五十丈外的林风只觉得一股巨力扯住自己，藏身的矮墙“轰”地碎了，他整个人被从地缝里拔出来，身不由己地往金光飞去。
他想运元力抵抗，可丹田的元力刚动，就被吸力抽走了；神海里的吞噬漩涡也抖得厉害，差点被扯出去。眼前只剩一片金光，耳朵里全是嗡鸣。
完了。
林风脑子里刚闪过这两个字，身体就狠狠撞进了金光里。
冰冷坚硬的触感裹住全身，下一秒，无边的黑暗和失重感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