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山咽下口中鲜嫩的羊肉,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邵将军放宽心,你们陛下并非只中了毒,而是还中了一种极为阴损的‘梦魇蛊’。”
“蛊?!”邵云霆闻言大吃一惊,“竟是蛊毒?!这……这蛊术并非我北岳常见,倒是南疆那些蛮族极其擅长此道……”
他身为边关守将,立刻敏锐地意识到了这背后的不寻常,脸色瞬间凝重起来,浓眉紧锁:“莫非……此事与南疆有关?”
慕容晴正慢条斯理地用汤匙舀着碗里的菌菇汤,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邵将军不必过于忧心。具体详情,等你的亲卫队长张猛回来复命,你自然就清楚了。有些事,我们外人不好多言。”
邵云霆一听,立刻明白这其中牵扯定然极深,甚至可能涉及皇室秘辛,确实不便由慕容晴他们这些“外人”来告知自己。
他连忙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点头称是:“是是是,容姑娘说的是,是末将唐突了。多谢诸位神医解惑!”
他不再多问,只是更加热情地劝酒布菜,将话题引开。
饭后,慕容晴将他们在青岚城的遭遇,简略地告知了邵云霆——从去看张员外家对诗招亲的热闹,到被赵通判之子赵文浩以一双色眼纠缠、卖弄文采,她出题反制使其难堪,再到对方恼羞成怒,雇佣十几名混混意图杀人掳掠。
邵云霆一听,顿时怒火中烧,“蹭”地站起身,虎目圆睁:“容姑娘,你说的可是属实?”话一出口,他便觉失言。
慕容晴放下茶盏,抬眼看他,语气微凉:“邵将军觉得,我会拿这种事与你开玩笑?”
邵云霆顿觉失礼,连忙抱拳解释:“容姑娘息怒!末将绝无此意!只是……只是没想到诸位在我北岳境内,竟会遇到如此无法无天之事!实在是令人愤慨!”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保证道:“容姑娘,请放心,末将定将此事详细禀报陛下!定要还诸位一个公道!”
慕容晴无所谓地挥挥手:“倒也没必要大动干戈,我已经亲手料理了。废了那赵文浩的四肢和双眼,小惩大诫。”
邵云霆听得心头一跳,倒吸一口凉气。
这容姑娘说得轻描淡写,可四肢尽断、双目已盲……那赵通判的儿子,下半生可谓生不如死。
他心里虽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坚持道:“诸位神医远道而来,救治陛下,却在我北岳受此委屈,此事绝不能就此揭过!无论如何,末将都会如实禀明陛下!”
“好吧,”慕容晴见他态度坚决,也知道这是邵云霆代表北岳国对医仙谷的一种表态和维护。
她沉吟片刻,提醒道:“既然邵将军执意要报,那我再多说一句。能养出赵文浩这等嚣张跋扈、视律法如无物之子,那位赵通判……恐怕也该好好查一查了。”
邵云霆重重颔首:“容姑娘提醒的是!末将明白,届时定会将此事一并呈报!”
此时的赵通判尚在府中喝着闷酒,浑然不知他那宝贝儿子已为他招来了灭顶之灾。
他还在动用府衙的捕快追查残害儿子的凶手,殊不知半月后,当抄家圣旨降临,看到“纵子行凶,冒犯医仙谷”的罪状时,才惊觉那个被他苦苦追查的“凶手”,正是救治陛下有功的医仙谷众人。
“孽障!这个孽障!”赵通判跪接圣旨时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掐死那个躺在榻上呻吟的废物。
当初若不是乞丐报案,他也不会将儿子从城隍庙接回——如今想来,倒不如让这逆子烂死在荒庙里!
赵家被流放,押解官差见赵文浩四肢尽断双目已盲,嫌他拖累行程,直接将他扔进了乞丐堆。
春季的夜晚依旧寒冷无比,曾经锦衣玉食的通判公子,如今睁着空洞的眼眶,在饥寒交迫中挣扎了不到三日便咽了气。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邵云霆看了看帐外已然暗沉的天色,对慕容晴几人说道:“天色不早了,各位神医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末将已命人准备好了营帐,还请早些歇息。”
说完,邵云霆唤来亲兵,引领慕容晴几人前往各自的帐篷。
亲兵将慕容晴带到一处干净整洁的帐篷前,便恭敬地退至一旁。
慕容晴站在门口,并未立即进去,只是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帐篷选址在军营相对安静的一角,与其他营帐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受打扰,又仍在守军视线范围内,可见邵云霆安排得颇为用心。
慕容晴微微颔首,对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她对带路的亲兵道:“安排不错,你退下吧。”
亲兵抱拳行礼:“将军特意吩咐,我等会在三十步外轮流值守。”他顿了顿,谨慎地补充,“既不会打扰姑娘清净,也能随时听候差遣。”
慕容晴目光掠过帐外恰到好处的守卫距离,对这般周全的安排颇为受用。
她点点头,不再多言,素手掀开帐篷门帘,身影没入帐中。
她驻足环顾,但见简易行军床铺着厚实毛毯,矮几上茶水尚温,虽陈设简朴却处处透着细致。
一路舟车劳顿,慕容晴也觉得有些疲乏,早早的就躺下了。
翌日破晓,天光未亮,几人已整顿完毕。
用罢简单的早饭,马车便驶出了军营。
邵云霆亲自将车队送至北岳边境关卡,望着马车缓缓碾过国界线,消失在晨雾缭绕的大燕国境门内,这才转身回营。
大燕边关守军验过那枚象征着医仙谷身份的莹润玉牌后,神色立刻变得恭敬异常,利落地升起拦马木,躬身放行。
车轮重新滚动在故国的土地上,连拂过车帘的风都带着熟悉的气息。
这般不紧不慢地又行了七八日,眼前渐渐出现北临郡的界碑——这里是肃王楚弘的封地。
坊间传闻,这位肃王当年亦是九龙夺嫡中的一位主角,与当今圣上虽为异母兄弟,却曾在秋猎时遭遇意外。
据说是马匹突然发狂,将他甩下马背,生生摔断了腿。
虽经太医全力救治,终究落下了病根,右腿行走时微跛。
正是这几分残缺,让他彻底失去了问鼎大宝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