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真他妈来了!
那几双在管道口黑暗中闪烁的、混浊的白色眼珠子,像嵌在烂肉里的死鱼眼,死死咬着我。嘶哑低沉的威胁意念混杂着浓烈的体臭和腐肉味儿,像无形的触手从洞口钻进来,缠得人喘不上气。是那几个一直吊着的拾荒者,看样子等不及“鬣狗老大”,要自己动手抢“贡品”了。
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又沉回冰窟窿底。虚弱感还像湿透的棉被裹在身上,但刚才从棱镜那儿偷来… 不,是得来的那点温和能量,好歹让意识边界稳了稳,不像随时要化开的肥皂泡了。面板下的银色血管微微发热,蠢蠢欲动,但我知道,这点力量,硬刚外面那几个常年刀口舔血的饿鬼,跟拿鸡蛋撞石头没区别。
跑? 往哪跑? 这管道是死衚衕! 外面是他们的垃圾山主场!
拼了? 拿头拼?
电光石火间,脑子里那幅刚得到的、复杂的“鲸落”地图猛地展开! 以我所在的这个“观测节点Zeta-7”为中心,周围的通道、岔路、堆积的垃圾山、甚至一些标注着“结构脆弱”或“能量淤积”的危险区域,像全息投影一样在脑子里亮起! 棱镜给的不只是地图,还有… 即时环境感应? 虽然模糊,但能“看”到那三个拾荒者堵在洞口,呈半包围,手里拿着锈铁钩和磨尖的钢管,能量场混乱但带着一股子亡命的狠劲。
他们後面… 暂时没别人。 那什麽“鬣狗老大”还没到。
机会? 唯一的机会!
不能力敌,只能… 他妈的耍诈!
我强压下狂跳的心(如果还有心跳的话),将意识中那点可怜的能量,不再用来强化身躯(也没身躯可强),而是全部灌注到“表演”上! 模拟出之前在“活体仓库”感受到的那种… 沉眠巨兽的、庞大而古老的威压! 同时,调动面板下银色血管的能量,让它们在体表(意识体表面)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但与周围污秽环境格格不入的、带着“摇篮”和“观测者”混合气息的诡异流光!
我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不是实体的脚步,而是意识能量场的悍然扩张! 通道里粘稠的空气彷佛都凝滞了一瞬!
“滚开。”
我没“说”话,而是将一道混合了冰冷警告、厌恶、以及一丝… 彷佛高等存在俯视虫豸般不耐烦的意念,狠狠砸向那三个拾荒者! 意念中,还夹杂了一丝从观测者锚点里“抠”出来的、更高维度的秩序冰冷感。
这招是跟之前吓唬他们学的,但加了猛料。
效果立竿见影!
三个拾荒者齐齐一僵! 那几双死鱼眼里骤然爆发出惊恐! 它们感受到的不再是之前那种单纯的、让它们本能畏惧的“高位格”气息,而是一种… 更加深邃、更加古老、彷佛来自这“鲸落”本身某种沉睡机制的、带着无情毁灭意味的凝视! 就像老鼠抬头,突然发现自己不是在垃圾堆,而是站在一头沉睡暴龙的舌头上!
“呃… !”
“是… 是‘上头’的… 大人物? ! 还是… 这地方的… 守卫醒了? ! ”
“不对… 味道… 又不全像…”
混乱、惊惧的意念碎片从它们意识中迸溅出来。 它们握着武器的手开始颤抖,脚步不自觉地向後蹭。
但这些在底层粪坑里挣扎出来的玩意儿,骨子里的贪婪和凶性也同样顽固。 短暂的惊恐後,其中一个个头稍大、脸上脓疮最多的家伙,眼中凶光一闪,嘶哑地低吼:“别… 别被骗了! 他… 他刚从上面掉下来! 虚弱! 这光… 是装的! 抓住他! 交给鬣狗老大! 我们能吃顿好的!”
它的意念像针一样刺向另外两个犹豫的同夥。
糟! 要露馅!
就在它们眼神重新变得凶狠,准备一拥而上的瞬间,我动了! 不是往前冲,而是按照脑中地图的标注,将全身(意识体)残存的力量,狠狠轰向洞口侧上方一处被标记为“结构脆弱(废弃排气管)”的金属墙壁! 同时,身体朝着反方向,管道深处的阴影猛地“飘”退!
砰! 哗啦——!
锈蚀严重的金属管壁被我那点可怜的能量一冲,加上可能早就腐朽不堪,顿时破裂开一个大洞! 一股积存了不知多久的、滚烫的、带着浓烈硫磺和金属废料恶臭的污浊气流,如同高压锅泄气,咆哮着从破口喷涌而出,劈头盖脸浇向那三个正要扑进来的拾荒者!
“啊啊啊! ! ”
“烫! 我的眼睛! ”
“咳咳咳! 什麽鬼东西! ”
惨叫声、怒骂声瞬间被污浊气流的轰鸣淹没! 高温和刺鼻的毒气让它们瞬间失去了视觉和方向感,捂着脸狼狈後退,咳嗽不止。
就是现在!
我趁着混乱,像一道无形的幽灵,从它们身边的缝隙(高温气流冲刷出的短暂空隙)疾掠而过,冲出了管道! 外面垃圾山熟悉的恶臭扑面而来,但我此刻只觉得亲切。
冲出来了! 但危机远未解除! 那几个拾荒者很快就会缓过来,而且刚才的动静肯定会引来更多注意!
脑中地图飞速闪烁。 最近的、相对“安全”的标注点… 是东北方大约两百米外,一个标记为“废弃能量转化炉(已报废,结构相对稳定)”的区域。 那里被标注为“低威胁生物偶尔栖息”,总比待在开阔的垃圾场被当成活靶子强。
跑!
我将速度提到极限,在意识能量的推动下,在堆积如山的垃圾废墟间低空“飞掠”。 没有实体的好处此刻显现出来,可以无视许多地形障碍,从狭窄缝隙直接穿过。 但虚弱感也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发力都感觉意识在被撕扯变薄。
身後的叫骂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快速逼近! 那三个拾荒者追上来了! 它们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得多,速度不慢!
“在那边! 别让他跑了! ”
“妈的! 敢耍我们! 撕了他! ”
更糟糕的是,远处其他垃圾堆後面,也影影绰绰出现了更多晃动的身影和闪烁的恶意目光,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真·鬣狗)。 刚才的动静和我们这追逃的戏码,把周围的“邻居”都惊动了。 在这鬼地方,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掠食者。
我头皮发麻,拼命压榨着每一丝能量。 距离那个废弃转化炉还有不到一百米! 快! 再快点!
突然,侧前方一个堆满锈蚀管道的垃圾小山後面,猛地窜出两个黑影,拦住了去路! 是另外两个拾荒者,眼神同样贪婪,手里拿着简陋的能量射线枪(看起来像报废品拼的,但枪口闪烁的危险红光可不是假的)!
“此路… 不通! 东西… 留下! ” 一个缺了半边耳朵的家伙狞笑着,抬起了枪口。
前有拦路,後有追兵,两侧还有更多虎视眈眈的眼睛!
完了! 别包饺子了!
绝望如同冰水浇头。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准备临死反扑拉几个垫背时,眼角余光瞥见地图上,就在我左侧不到十米的地方,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被垃圾掩埋的标注: “老旧维护通道入口(疑似通往中层排污系统,已堵塞,危险)”。
排污系统? 堵塞? 危险? 顾不上了! 再危险也比立刻被打成筛子强!
我猛地拧身,朝着那个标注点全力冲去! 同时将最後一点能量汇聚在“手”上(意识凝聚点),对着那堆掩盖入口的、锈蚀变形的金属板和垃圾狠狠一“推”!
嘎吱——轰隆!
本就松动的堆积物被推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仅容一人钻入的、向下倾斜的狭小洞口,一股更加浓烈、令人作呕的腐败恶臭如同实质般喷涌而出!
“他想钻下水道! ”
“拦住他! ”
身後的拾荒者惊怒交加,能量射线和铁钩呼啸而来!
我不管不顾,一头扎进了那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暗洞口! 身体在滑腻、陡峭的管壁上高速下滑,浓烈的恶臭和黑暗中未知的危险让我头皮发炸,但身後的叫骂和攻击声被迅速隔绝、变远。
滑了不知道多久,可能只有几秒,也可能有几分钟,噗通一声,我掉进了一个冰冷、粘稠、流速缓慢的液体里。 恶臭瞬间提升了十倍,几乎让我当场“晕”过去。 这里是… 排污管道深处? 地图讯号在这里变得极其微弱、扭曲。
我挣扎着“站”起来(如果这能算站),发现液体只到“腰”部。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极远处彷佛有一点… 微弱的、绿幽幽的荧光? 在缓缓飘动。
那是什麽? 磷火? 还是… 某种发光的菌类? 或者… 更糟的东西?
我喘着粗气(如果还能喘气),感觉意识体被那恶臭液体浸泡,传来轻微的、麻痹般的刺痛感,但也在缓慢吸收着液体中稀薄得可怜的、混杂了各种废料分解物的驳杂能量。 恶心,但至少… 暂时安全了? 那些拾荒者应该不敢追进这种地方。
我靠着滑腻的管壁,缓缓朝着那点遥远的绿光方向挪动。 必须离开这该死的排污管,找个能稍微喘口气的地方,消化一下从棱镜得到的地图和资讯,想想下一步怎麽走。
观测者的“建议”在脑子里回响: 获取能量… 调查污染… 警惕鬣狗帮…
每一条,都像是通往更深地狱的单程票。
但,我还有得选吗?
在令人窒息的恶臭和黑暗中,那一点微弱的、彷佛指引又彷佛诱惑的绿色荧光,成了唯一的方向。 我拖着沉重虚弱的“身体”,一步一步,朝着未知的深处,艰难前行。
新的逃亡,在这宇宙的肠道里,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