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这楼梯… 没完没了了是吧…
脚底板踩在冰冷粗糙的金属阶梯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在绝对的寂静中传出老远，像敲在空荡荡的胃袋上。螺旋向下的通道深不见底，只有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镶嵌的、散发着惨白微光的应急灯提供照明，把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空气里一股陈年的机油和金属粉尘味，吸进肺里沉甸甸的。重力恢复正常了，但每下一步，体内那该死的“平衡”就跟着晃悠一下，冰火两重天的酸麻感像细小的电流，在骨头缝里窜来窜去，提醒我这条小命还挂在悬崖边上。
低语声？塔里面乾净得像手术室，屁都没有。脑子里现在就剩两个念头：别他妈摔下去，还有… 底下那帮“畸变体”千万别太热情。塔灵那电子音说得轻巧，“清除畸变机械体”，听起来跟扫地似的。妈的，老子现在这状态，跟瓷娃娃差不多，经不起折腾。
能量视野开着，但塔内结构似乎有某种遮蔽，看得不远，只能模糊感觉到下方深处有一个庞大的能量汇聚点，应该就是“净化核心”。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走了大概十几分锺，楼梯到了尽头，前面是一扇厚重的、布满复杂管线的圆形气密门。门旁边有一个手掌感应区。
“身份验证：临时访问许可权，‘平衡者’候选。准予进入净化核心外围维护通道。” 塔灵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门滑开了。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臭氧和某种… 腐蚀性化学试剂的味道扑面而来。门後是一条更加宽阔的、布满各种粗大管道和阀门的通道，灯光昏暗，地上有积水，墙壁上凝结着白色的霜状物。温度明显降低了。
我握紧短刀，小心翼翼地走进去。通道两边有很多分支，连线着不同的装置区。根据塔灵之前传输到我护腕上的简易结构图，净化核心就在这片区域的中心。
没走多远，前面就传来了动静！不是声音，是能量视野捕捉到的——几个散发着混乱、暴戾能量波动的光点，正在一个岔路口附近游荡！畸变体！
我贴着墙壁，悄悄靠近。拐过弯，看到三台… 已经完全看不出原型的机械造物。它们的底盘像是某种履带式工程车，但上半身被胡乱焊接上了好几条粗细不一的机械臂，有的末端是钻头，有的是切割锯，还有的像是高压喷枪。它们的外壳锈迹斑斑，布满了恶性的、如同肿瘤般的暗红色金属增生组织，这些组织还在微微搏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低语”污染气息。它们的“头部”是一个不断旋转的、布满红色光点的感测器阵列，发出不祥的嗡嗡声。
这就是畸变体？看着就不好惹。
它们似乎是在巡逻，移动速度不快，但感测器不断扫描着四周。不能让它们发现，引来更多就麻烦了。
我观察了一下环境，头顶有纵横交错的管道架。趁它们转身的一瞬间，我双腿发力，悄无声息地跃上管道，像只猫一样在阴影中潜行，从它们头顶绕了过去。体内能量因为这一下爆发微微波动，让我龇了龇牙。
继续深入。沿途又遇到了几波畸变体，有的在漫无目的地游荡，有的则像是在… 啃食某些装置的金属外壳？它们用机械臂粗暴地撕扯着管线和面板，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我尽量避开，实在躲不开的，就凭藉速度和潜行技巧快速透过，或者利用环境制造声响引开它们。
越靠近中心区域，畸变体的数量越多，而且出现了更强大的个体——一种体型更大、装甲更厚、背部有多个炮塔的“守卫型”畸变体；还有一种体型细长、动作极其敏捷、能在墙壁和天花板上快速爬行的“猎杀型”畸变体。空气中的“低语”污染也越来越浓，即使有塔内相对乾净的环境过滤，也让我感到一阵阵轻微的头晕和烦躁。
终於，穿过最後一道安全闸门，我来到了“净化核心”所在的主厅。
主厅极其宽敞，堪比一个足球场。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晶体管道和能量导轨构成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复杂装置——净化核心。但此刻，这个“心脏”似乎处於半停滞状态，只有少数区域还闪烁着微弱的蓝光，大部分结构黯淡无光，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由金属粉尘和油污凝结成的污垢。核心周围的地面上，堆积着小山般的报废零件和机械残骸。而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整个大厅里，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各种各样的畸变体！它们像一群围绕着腐肉的鬣狗，有的在啃食地面上的废料，有的在徒劳地攻击着净化核心外层的能量屏障（屏障已经非常稀薄，摇摇欲坠），还有的则在漫无目的地互相碰撞、嘶吼（发出金属摩擦的噪音）。
这他妈怎麽搞？清场？开什麽玩笑！就我一个人，一把刀？
“检测到大量畸变体聚集。核心能量濒临枯竭，屏障即将失效。请尽快重启净化序列。” 塔灵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
“怎麽重启？！” 我压低声音，没好气地问。
“核心控制台位於大厅东侧高台。需要手动输入启动密码并注入初始能量。过程中会引发巨大能量波动，必然惊动所有畸变体。请做好战斗准备。”
干！就知道没好事！这是要老子当诱饵兼打手！
我观察了一下地形。东侧高台距离我现在的位置大概有两百米，中间隔着密密麻麻的畸变体群。硬冲过去肯定被围殴致死。必须想办法引开一部分注意力。
有了！我注意到大厅西侧有几个巨大的、连线着外部管道、还在微微泄漏着蒸汽的冷却罐。如果制造点大动静…
我悄悄退回通道，找到一处相对隐蔽的位置，捡起一块沉重的金属零件，用尽全力朝着远处的一个冷却罐扔了过去！
哐当！！！轰——！！！
金属零件砸在罐体上，发出巨响！紧接着，冷却罐的泄漏阀似乎被震坏了，高压蒸汽喷涌而出，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大厅里的畸变体瞬间被惊动！感测器齐刷刷地转向西侧，发出混乱的嗡鸣！靠近那边的畸变体立刻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去！
机会！东侧的压力骤减！
我毫不犹豫，从藏身处冲出，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沿着大厅边缘朝着高台狂奔！脚下踩过积水和油污，发出啪啪的声响！
还是有离得近的畸变体发现了我！几台“猎杀型”嘶叫着从天花板上扑了下来！锋利的爪刃带着寒光！
“滚开！” 我怒吼一声，身体诡异地扭动，躲开扑击，手中短刀划出冰冷的弧线，精准地切断了一台猎杀体的感测器连线！那家伙失去平衡，一头栽进了下方的畸变体群中，引起一阵混乱！但更多的畸变体围了上来！
不能恋战！冲！
我将体内那脆弱的平衡能量催动到极限，面板表面浮现出淡淡的灰白光晕，速度再次暴增！短刀挥舞，将挡路的畸变体劈开、踹飞！蓝血与生命源液混合的能量对这些金属与污染的结合体似乎有奇效，能轻易破坏它们的结构平衡，让它们动作失调甚至瘫痪！
但畸变体的数量太多了！攻击从四面八方袭来！一道高压切割射线擦着我的肩膀飞过，烧焦了舱外服！一台守卫型的重拳砸在我刚才落脚的地方，将金属地板砸出一个凹坑！
我像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闪避和攻击都牵动着体内的能量平衡，带来撕裂般的痛楚！眼前开始发黑，呼吸变得灼热！
终於，冲上了高台！高台中央是一个相对完好的控制台！萤幕上显示着复杂的程式码和能量流图，大部分区域是红色警告。
“快！输入启动密码：Kappa-theta-omega-7-3-Δ！” 塔灵急促地提示。
我手忙脚乱地在控制台上输入密码。嘀！一声轻响，控制台亮起绿光！
“初始能量注入！将你的能量汇入右侧能量传导介面！”
控制台右侧升起一个手掌形的凹槽。我毫不犹豫地将右手按了上去，同时集中精神，将体内那宝贵的、维持着平衡的灰白色能量，小心翼翼地引导出一丝，注入介面！
嗡——！！！
净化核心猛地一震！中央的晶体管道逐一亮起蓝白色的光芒！强大的能量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吼——！！！”
这下彻底捅了马蜂窝！大厅里所有的畸变体，包括被引开的那些，全部被这能量波动吸引，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朝着高台涌了过来！成百上千！它们的眼睛（感测器）红得滴血！
“核心重启中！能量汇聚需要时间！屏障正在恢复！抵挡它们！至少三分钟！” 塔灵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紧迫。
三分钟？！面对这麽多疯子？！
看着下面汹涌而来的钢铁狂潮，我头皮发麻，但退无可退！操！拼了！
我站在高台边缘，短刀横在胸前，体内那勉强维持的平衡能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在身体周围形成一层不稳定的、不断波动的灰白色能量场！高台唯一的入口是一条狭窄的阶梯，必须守住这里！
“来啊！杂碎！” 我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第一波畸变体冲上了阶梯！刀光闪烁！残肢断臂混合着火花和粘稠的污染液体四处飞溅！我像一台绞肉机，将冲上来的畸变体砍碎、踹下去！但它们数量太多，前仆後继！能量场被不断攻击，剧烈波动，体内的能量平衡也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崩溃！
一分钟！手臂酸麻，虎口崩裂，蓝白色的血液浸湿了刀柄！
两分钟！胸口被一枚流弹击中，护盾破碎，舱外服撕裂，传来骨裂般的剧痛！嘴角溢为鲜血！
两分三十秒！一台巨大的守卫型畸变体顶着火力冲了上来，巨大的拳头带着恶风砸向我的面门！我避无可避，只能将所有能量汇聚於短刀，硬碰硬对砍过去！
轰！！！
巨响声中，短刀脱手飞出！我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砸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控制台上，喷出一口鲜血！体内的能量平衡在这一刻终於达到了极限，轰然破碎！冰冷的蓝色能量和炽热的白色光流失去制约，如同脱缰的野马，在我体内疯狂冲撞！
剧痛！超越极限的剧痛！意识瞬间模糊！
就在我以为要完蛋的时候——
嗡————————！！！！
净化核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一道粗大的蓝白色能量光柱冲天而起，瞬间贯穿了整个主厅！一股强大、纯净、带着净化气息的能量风暴以核心为中心，横扫而过！
“嗷——！！！”
被能量风暴扫中的畸变体，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冰雪，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身体表面的污染增生组织迅速汽化、剥离，金属骨架也如同被腐蚀般融化、坍塌！成片成片地倒下！
能量风暴也扫过了我的身体。那两股失控的能量彷佛遇到了克星，瞬间被压制、梳理、甚至… 被强行抽取了一部分？！剧痛骤然减轻，但随之而来的是极度的虚弱和空乏感！
风暴持续了十几秒，渐渐平息。
整个主厅安静下来。只剩下净化核心稳定运转的嗡鸣声。地面上，铺满了融化的、不再动弹的畸变体残骸。
我瘫在控制台下，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体内的能量乱流平息了，但那种平衡… 似乎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 更加深沉、更加内敛、却也更加… 难以掌控的虚弱状态？像是大病初癒。
“净化序列重启成功。核心能量恢复至15%。屏障稳定。任务完成。” 塔灵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感谢你的努力，‘平衡者’候选。现在传输承诺的奖励。”
护腕震动了一下，显示接收到了新的资料——那个星路座标，以及一次短程跃迁的许可权。
“警告：检测到你的生命体徵极度不稳定，能量体系发生未知变异。建议立即进行深度修复。观测塔医疗功能已受限，无法提供有效帮助。请谨慎使用跃迁。”
我苦笑着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厅和自己破烂的身体。修复？拿什麽修复？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休息了很长时间，才攒起一点力气。捡回短刀，踉跄着走下高台。看着满地的畸变体残骸，心有余悸。
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目标，那个未知的“虚空之眼盲区”。
希望… 那里不会是另一个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