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洛阳西郊,灞桥之畔。
秋风萧瑟,吹动着岸边的垂柳,也吹动着送别人的衣袂与心绪。今日,是镇西将军耿武,率领“武毅营”誓师西征的日子。
天子刘宏的使臣早已赐下壮行酒,完成了官方的仪式。大军已列阵完毕,肃杀之气弥漫四野。此刻,在临时搭建的送别长亭内外,则是更为伤感的私人离别。
窦夫人紧紧握着儿子的手,眼中含泪,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反复的叮咛:“武儿……此去千万要保重!刀剑无眼,万事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 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生怕给儿子带来不祥。
柳姨娘也在一旁抹着眼泪,低声道:“大公子,定要珍重。”
年幼的耿禾和耿毅,似乎也感受到了离别的沉重,耿禾拉着哥哥的披风一角,瘪着小嘴要哭不哭;耿毅则挺着小胸脯,努力做出坚强的样子,大声道:“大哥!你是大将军!一定要打胜仗!早点回来!”
耿武心中酸楚,但面上却带着轻松的笑容,他蹲下身,揉了揉弟弟妹妹的头,温言道:“禾儿不哭,毅儿乖,大哥答应你们,一定打胜仗,早日凯旋!你们在家要听母亲和姨娘的话,好好读书习武,等大哥回来检查功课!”
“嗯!”两个孩子用力点头。
最后,耿武的目光,落在了站在母亲身侧,一身素雅衣裙、强作镇定的蔡琰身上。她今日未施粉黛,容颜清减了些,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此刻正深深地凝望着他,里面盛满了无尽的担忧、不舍与深情。
耿武走到她面前,握住她微凉的双手,低声道:“昭姬……”
“文远……”蔡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努力维持着平静,“家中一切,有我,你放心。母亲、姨娘、弟妹,我都会照顾好。你……你只需顾好前方,勿以家为念。”
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亲手绣制的、散发着淡淡药香的平安符,塞到耿武手中,声音轻柔却坚定:“这是我昨夜去寺中求来的,愿佛祖保佑你,平安归来。”
耿武紧紧握住那带着她体温和心意的平安符,心中暖流涌动,也充满了离别的怅惘。他凝视着妻子的眼睛,郑重承诺:“昭姬,等我!待我平定西凉,必快马加鞭,回来见你!”
“我等你。”蔡琰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水光潋滟,却终究没有让泪水滑落。她知道,此刻的泪水,只会徒增丈夫的牵挂。
这时,卫将军卢植也走了过来。他今日未着朝服,只穿了一身朴素的深色儒袍,更显长者风范。
“老师。”耿武连忙躬身行礼。
卢植扶起他,目光深邃地看着自己这位最得意的弟子,语重心长地道:“文远,凉州之事,非同小可。皇甫义真前车之鉴,犹在眼前。此去,切记,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叛军与羌胡、豪强勾结,情势复杂,绝非单凭勇力可速胜。当以稳为主,先固根本,察敌情,抚民心,待时而动,切不可贪功冒进,中了敌人圈套。”
“学生谨记老师教诲!”耿武肃容道,“定当持重行事,谋定后动,不负老师期望!”
“嗯。”卢植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耿武的肩膀,“你已非昔日孩童,自有主张。为师在洛阳,会为你留意朝中动向。放心去吧!”
“多谢老师!”
时辰已到,军中号角长鸣,催促主帅启程。
耿武最后看了一眼家人和恩师,目光在蔡琰脸上停留片刻,仿佛要将她的容颜刻入心底。随即,他毅然转身,披风一甩,大步走向等候在旁的乌骓马。
翻身上马,耿武环视身边肃立的徐庶、黄忠、庞德、典韦等将领,看到的是同样坚定和充满战意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拔出腰间佩剑,直指西方,声如洪钟:
“三军听令!出发!”
“吼!”
战鼓雷动,旌旗招展!庞大的军队,如同一条钢铁洪流,开始缓缓移动,踏上征途。
窦夫人、蔡琰等人望着渐渐远去的军队和那个越来越模糊的挺拔身影,直到队伍消失在尘土之中,依旧久久不愿离去……
耿武率领着“武毅营”精锐,离开了洛阳这座繁华而复杂的帝都,一路向西行进。此次西征,他带走了麾下最核心的力量:军师徐庶、大将黄忠、庞德、典韦,以及经过数月魔鬼训练、脱胎换骨的一万两千名百战精锐。留守洛阳的,则是以耿忠为首的一些老成部曲,负责护卫府邸和与朝中联络。
行军路上,耿武并未一味求快。他深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更明白保持军队战斗力的重要性。他命令部队采取稳扎稳打的策略,每日行军路程固定,早晚严格操练,保持战备状态。同时,派出大量斥候,前出侦查敌情和道路情况。
徐庶则负责与沿途郡县协调粮草补给,并不断分析从凉州前线传来的零星情报。黄忠、庞德、典韦各司其职,将部队管理得井井有条。
越是靠近凉州,景象越是荒凉。沿途开始出现逃难的百姓,面带菜色,眼神惶恐,诉说着叛军的凶残和战乱的痛苦。这些都更加坚定了耿武平定叛乱的决心。
经过约半个月的谨慎行军,大军终于抵达了凉州边境,进入了仍在官军控制下的安定郡。再往前,便是战火纷飞的核心区域了。
这一日,前方斥候飞马来报:“启禀将军!已抵达汉阳郡冀县外围!耿刺史亲自率众出城十里相迎!”
冀县,乃是凉州刺史治所,也是目前官军在凉州最核心的堡垒,由耿嵩苦苦坚守至今。
耿武闻言,精神一振!终于要见到父亲了!他立刻命令部队加快速度,整肃军容,向前挺进。
果然,行不多远,便看见前方官道上,旌旗招展,一支约千余人的队伍列队等候。为首一人,身穿刺史官服,鬓角已染风霜,面容清癯,目光深邃,正是许久未见的父亲——凉州刺史耿嵩!他的身后,是凉州残存的一些文武官员和郡兵将领。
“父亲!”耿武催马上前,在距离数丈远的地方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耿嵩面前,推金山,倒玉柱,行了一个庄重的大礼,“不孝儿耿武,奉旨西征,参见父亲大人!”
耿嵩看着眼前英姿勃发、甲胄鲜明、已是一军统帅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有骄傲,有欣慰,有担忧,更有如释重负!他连忙上前,双手扶起耿武,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我儿……快起来!一路辛苦!”
他仔细端详着儿子,拍了拍儿子坚实的臂膀,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但很快便收敛起来,恢复了封疆大吏的沉稳:“好!好!我儿终于来了!为父……盼这一天,盼了许久啊!”
“父亲坚守孤城,力抗强敌,才是真正的辛苦!”耿武由衷说道。
耿嵩点点头,目光扫过耿武身后军容鼎盛、杀气内敛的“武毅营”,尤其是看到黄忠、庞德、典韦这等一看便是万人敌的猛将,以及徐庶那般气度不凡的谋士,心中更是大定!
“这位便是徐元直先生吧?久仰大名!这两位将军,真是虎熊之士!”耿嵩对徐庶等人拱手道。
徐庶、黄忠等人连忙还礼:“见过耿使君!”
“父亲,此地非叙话之所,我们先进城吧?”耿武道。
“好!好!为父已在城中略备薄酒,为我儿和诸位将军接风洗尘!请!”耿嵩侧身相让。
当下,父子二人并辔而行,在众将的簇拥下,向着冀县城池走去。耿嵩简要介绍了当前敌我态势:叛军主力目前聚集在陇西郡狄道、金城一带,与冀县呈对峙状态。官军兵力不足,只能固守几个要点。皇甫嵩被罢免后,军心有些浮动,好在耿嵩及时安抚,才未出大乱。
进入冀县县城,但见城防坚固,守军虽然面带疲惫,但纪律尚存。刺史府内,早已备好了虽不奢华却也算丰盛的酒宴。
接风宴上,耿嵩作为主人和父亲,首先举杯:“诸位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耿某代表凉州军民,敬诸位一杯!望我等同心协力,早日扫平叛乱,还凉州一个太平!”
“愿随将军(使君),扫平叛军!”众将齐声应和,气氛热烈。
酒过三巡,耿嵩挥退左右,只留下耿武和徐庶等核心人员,神色凝重地开始商议军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