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丸正准备落子，手中的棋子悬在半空，抬头望向父亲。
只见父亲奈良鹿久丝毫没有回看他的意思，双眼紧紧盯着棋盘，神情专注的看着眼前这盘棋局。
对于今天在训练场发生的事情被人知晓，鹿丸心里其实早有预料。
当时烤肉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那么多人在场，自己和鸣人他们的交谈被有心人注意到，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我只是如实分析，没想到这么快您就知道了。”
棋盘上，对弈仍在继续。
鹿久一言不发，攻势凌厉，一枚枚棋子如排兵布阵般迅速落下，向着鹿丸的阵营发起猛烈进攻。
鹿丸则神色淡定，不紧不慢地进行被动防守，每一步棋都下得沉稳而谨慎，积蓄着力量，等待反击的时机。
直到父亲的棋子在棋盘上逐渐占据上风，鹿丸才听到父亲开口说话。
“没想到吗？”
鹿久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仿佛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自两年前那次中忍考试之后，父子二人已经许久没有像这样静下心来好好交谈了。
但同处一室，他们对彼此的近况一清二楚。
鹿久凝视着眼前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儿子，以鹿丸的能力，完全可以巧妙地避开人群，私下将日向宁次的事情悄悄告知鸣人。
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所以，这件事才会不可避免地传到木叶高层的耳朵里，进而又传到了自己这里。
鹿丸……是对木叶当前的某些情况心怀不满，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父子俩心里都清楚这一点，可他们也都明白，这种话在当下的环境里绝不能明说，毕竟隔墙有耳，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麻烦。
“鹿丸，火影交代了任务，由阿斯玛带着猪鹿蝶去执行，任务详情你明天就会知道了。”
奈良鹿久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与干练。
“好的，父亲。”鹿丸应道，神色平静，仿佛刚刚关于日向宁次的沉重话题从未存在过。
随着这简短的对话，日向宁次的话题就此被轻轻带过，父子二人接下来的交流变得顺畅起来。
……
“木叶的政治体系在五大忍村中最为稳定，可也正因如此，传统势力在这里扎根极深。所以，相较于其他忍村，木叶的守旧派数量也是最多的。”
鹿久轻轻抿了口茶水，不紧不慢地说道，随后又微微皱眉，补充纠正道：
“不过，没有人会打心底里认为自己是守旧派。在他们眼中，所谓的革新派，不过是妄图蚕食这稳定体系的小小蛀虫罢了。”
父子俩此番交谈，皆源于鹿丸最近整理的资料。
随着对木叶的了解愈发深入，鹿丸愈发真切地感受到，木叶这棵参天大树，想要撼动它，谈何容易。
“所以，即便其他忍村都不禁止报纸发行，木叶仍有可能坚持反对，对吗？”
鹿丸追问道，目光紧紧盯着父亲，显然终于触及到了问题的核心。
看着儿子终于问到了关键之处，鹿久微微点头，给出了回答：“这得看纲手大人持何种立场。”
在整个忍界，大部分影的立场都十分鲜明。
像风影我爱罗，执政风格锐意进取，致力于改革砂隐村的诸多弊端；水影照美冥，思想开明，积极推动村子与外界的交流合作。
而土影大野木，老谋深算，在维护土之国利益的同时，对传统的坚守也毫不含糊；雷影艾，虽不知具体缘由但仍表现出对传统的坚持。
与之相比，火影纲手的立场相对中立。
说实话，对于木叶是否会发行《黎明日报》，鹿久内心并不看好。
在此之前的漫长岁月里，木叶一直充当着忍界的风向标，引领着忍界的诸多潮流与走向。
但这一次，率先开放报纸、接纳新思想传播的并非木叶，这某种程度上已然代表了火影纲手的态度……
话题一旦涉及到那个人，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深入交谈显然是不可能了。
但鹿丸对于父亲内心真实的想法，实在是好奇得很。
他心里清楚，父亲一向对政治话题极为敏感，在木叶村，父亲可是属于最了解高层动向的那批人之一。
在这看似平静的局势下，鹿丸迫切地想听听父亲对“繁星”组织究竟有着怎样的真实看法。
“从个人角度来看，父亲怎么想？”
鹿丸斟酌着开口，至于具体想问父亲对“繁星”哪方面的想法，他没有明说。
鹿久听到儿子的问题，并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棋盘。
此时，不过是父子二人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对弈。
鹿丸在抛出这个问题后，也没指望父亲能马上给出答案，便将主要精力放回了将棋上。
棋盘上，棋子所剩已然不多，局势逐渐进入白热化阶段，对弈仍在紧张地继续着。
原本占据优势的鹿久一方，却在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个破绽。
鹿丸眼睛一亮，立刻抓住机会乘胜追击。
他的手指在棋盘上灵活移动，落子如飞，随着局势的推进，他最终成功地一举吃掉了父亲的“玉将”。
对弈结束，鹿丸长舒一口气，他看着棋盘，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在这一来一回的棋局交锋中，他已然了解了父亲的想法。
而鹿久也同样明白了儿子的心思，两个聪明人相对而坐，彼此心意相通，无需过多言语。
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了妻子\/母亲催促吃饭的声音，那熟悉又温馨的嗓音，瞬间让紧张的氛围缓和了许多。
这样最熟悉、最温馨的场景，一直以来都是鹿久所期望能长久保持的。
然而此刻，他却没有像往常那般，生怕妻子生气而急忙起身。
他静静地坐在原位，目光缓缓地看向眼前的儿子，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什么时候开始的？”鹿久轻声问道，他问的是鹿丸开始思考那些问题的时间。
“非要说的话，草忍村。”
鹿丸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康介死去的那一天，那如审判一般的话语在耳边响起，鹿丸相信，所有见证了那一幕的人，都永远不会忘记。
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时常会梦到那一幕，他也知道阿斯玛老师同样如此，自那以后，老师有许久都精神不振。
也就是那一次，鹿丸开始认真思考，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忍者就一定要杀人吗？
为什么自己的任务对象会是康介这种人？
以后的任务对象又会是什么样的人，还会出现第二个“守夜人”吗？
亲眼见证了那场悲剧的落幕，鹿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直视自己。
在“繁星”组织发表的文章中，引用过很多其他人的句子。
而且在往期报纸上出现的大部分句子，“繁星”都表示，那些振聋发聩、引人深省的话语，大部分都是“收集，整理”别人的成果。
其中大多引起关注的语句出自一位姓周的先生。
在忍界，“周”姓十分少见，这还曾引发了一阵热烈的讨论。
鹿丸也曾参与到这场讨论中，不由自主地被那些话所吸引，进而陷入深深的思考。
在《黎明日报》第60期报纸上的文章里，“繁星”引用过一句话：世界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在文章最后的注释上，“繁星”注明了该句话引用自一位姓东野的先生。
如果是刚毕业的时候看到这句话，鹿丸想他只是会小有感叹，一扫而过。
而那一天，他却盯着这句话久久没能回神。
今天在烤肉店的时候，他无法直视第十班的井野和丁次。
也无法直视为佐助、宁次叛逃而深感难过的鸣人。
鹿丸想，他大抵是病了。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是谁把他变成了这样的人？
他已经无法直视别人，也无法直视自己。
感觉一双手拍在他的肩膀，鹿丸抬起头看到了站在他身前的父亲。
看到面前眼底写满挣扎的儿子，鹿久说不震惊是假的，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鹿丸。
而鹿丸也同样震惊，震惊于父亲的眼底居然满是伤感，他又何尝见过这样的父亲。
奈良一族的人都很聪明，更懂得如何明哲保身，无论处于什么境地，鹿久都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
但人心是难以预料的，而“繁星”利用了民心。
鹿久看着被“利用”的儿子，试图找出什么来劝服，他自己经历的事情远比如今的儿子多得多，无论经验还是阅历都有资格说出一些道理。
这两年父子两人的对话减少并不是因为巧合，而是鹿丸有意识地在避免对话。
按照“守夜人”的言论来说，他应该算是助纣为虐的“封建残余”，是个纯粹的忍者。
几乎老一辈的忍者都是如此，他们虽然会为“繁星”的言论所影响，却绝对不会动摇。
认同“繁星”，意味着否定自己，人生已过大半，他们已经没有了重头再来的资本与勇气。
对于现在的奈良鹿久来说，忍村才是他明哲保身的最大依靠。
而在今天，自己的儿子却陷入了这样的思想困境。
鹿久想要说些能起到作用的话，可是他不知道这些自我说服的话会不会让儿子走上一条和他一样的不归路。
但另一条路难道就是归途吗？
又回到了那个难以预料的问题，这是一场豪赌。
他已经下注了十几二十年，而自己的儿子鹿丸还有机会选。
“忍者的世界，从来都是充满了无奈与牺牲。我们从小接受的训练，就是为了守护忍村。有时候，不得不做一些违背自己内心的事情。”
身为父亲的鹿久还是将自己在忍者这条路上的感受分享给儿子，解释忍村的无奈。
鹿丸苦笑一声：“守护？可我现在觉得，我们所谓的守护，是不是在伤害更多的人？”
父子俩又陷入了沉默，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你以为‘繁星’的理念不会滋生更多祸端吗？一旦任由其蔓延，那带来的伤害，远比忍界大战更为惨烈。”
鹿丸紧攥拳头，关节泛白，情绪有些激动地回应：“但那些人，他们是在为自己的人权而战啊！回过头看，真正给他们带去伤害的，不还是我们这些忍者吗？”
一番激烈交谈下来，父子彼此已然道出了许多平日里鲜少提及、甚至不该说出口的话语。
鹿久望着眼前倔强的儿子，明白鹿丸已然在心底做出了某种决定，那股子决绝，让他既欣慰，又隐隐担忧。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敲门声，母亲\/妻子那带着几分嗔怒的声音穿透门板。
“你们父子俩赶紧给老娘滚出来吃饭！”语气中的愤怒已然压抑不住。
自刚才起，周围嘈杂的环境音，恰到好处地掩盖了父子俩这场短暂却深刻的对话。
鹿久率先缓过神来，转身说道：“走吧，别让你母亲等太久了。”
……
黎明学院，虽是深夜，这里依旧灯火通明。
各个分院建设已经接近尾声，是时候开始进行下一步了。
“学生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小樱面前，井上明拿着自己整理好的名单递给了她。
“没问题，同窗们这两日都就位了，忙着研究的也赶了过去。”
小樱翻了翻名单，是每处分院和负责管理的学生。
从实验室赶来开会的右树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小樱，分院也有研究室，够他们发挥了。”
他去帮分院做绿化的时候看了一眼，每个分院都整挺好，设计融合了负责人的想法，除了整体大致相同也算是各有特色。
小樱看着手中的计划表问道：“明天能全部完工了吗？”
剧组分院到处跑的阳太表示：“没问题，都按计划进行呢！”
井上明作为此次“分院建设计划”的学生代表，早就提前和阳太沟通了其他同窗的进度。
他手中还有另一份资料，是参与学院建设的人员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