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王大夫额头微微冒汗，看得出他确实用了心思，耗费了不少精力。
他慢慢地将银针一一拔起，擦了擦汗，问躺在床上的书生：“小哥，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书生点了点头：“现在......不晕了！”
王大夫一听这话，脸上立刻浮现出得意的笑容，他捻着胡须，朝周围几位老大夫微微点头示意。
周老头儿等人也暗自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有了光彩。
看来，丢的面子这下能找回来了！
“嗯，那就好。”
王大夫满意地点点头：“不过你这病不是一天就能根除的，需要慢慢调理。待会儿我给你开个方子，叫‘半夏白术天麻汤’，这个方子专治痰湿引起的头晕，能健脾化痰，熄风止晕。你回去按时煎服，再好好休息几天，头晕的症状自然就能痊愈了。”
闻言，书生连连道谢。老大夫们也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互相交换着眼神。病房里的气氛一时变得轻松融洽起来。
就在这时，一直靠在门边，安静看完了整个过程的楚天青，突然发出了一声让人捉摸不透的轻笑。
“呵……”
这笑声虽然很轻，但在刚刚安静下来的病房里却显得格外刺耳。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全都聚焦到了他身上。王大夫脸色一沉，语气不善地问道。
“楚大夫，你这笑是什么意思？莫非觉得老夫没治好？”
“我觉得......你说得对。”
楚天青非常坦然地说道：“的确是没治好。”
“没治好？！”
王大夫的声音猛地拔高，他“嚯”地一下站起身，指着还躺在那里、脸上同样写满错愕的书生，几乎是吼了出来：“小哥！你自己说！你现在还晕不晕？！”
书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厉声喝问吓了一跳，下意识说道。
“不，不晕了！真不晕了！王大夫您医术高明，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听到书生亲口证实，王大夫像是拿到了最有力的证据，猛地转向楚天青：“听见了吗？！病人亲口说的！不晕了！舒坦了！老夫行医几十年，望闻问切、针药并用，亲手缓解了他的痛苦，这是铁打的事实！你......”
“诶诶诶，别着急啊。”
楚天青赶忙摆摆手打断了王大夫，随后对书生说：“既然说治好了，那兄台，你就坐起来试试吧。”
“好。”
书生答应着，立刻就想从床上坐起来。
然而，就在书生的上半身刚刚离开床铺，脑袋抬起到几乎与床面垂直的那一刻！
他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瞳孔急剧收缩，眼中瞬间被一种天旋地转的恐惧填满！
“啊！”
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从他喉咙里挤出。
紧接着，只见他身体剧烈一晃，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向后推搡！
刚刚抬起的上半身完全不受控制地、重重地、直挺挺地又砸回了床上！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听得人心头一颤。
书生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双眼紧闭，眉头痛苦地拧成一团，整个人蜷缩在床上，连呻吟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只剩下粗重而紊乱的喘息。
刚才还口口声声说着“不晕了”、“舒坦了”的人，此刻却连坐都坐不起来，反而比扎针前晕得更加厉害，更加狼狈不堪！
整个病房，死一般的寂静！
王大夫原本的怒色瞬间转为惊愕，眼睛死死盯着床上痛苦蜷缩的书生，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恐慌。
周老头儿和其他几位老大夫脸上的欣慰笑容也瞬间冻结，随即化为一片惊骇和茫然。他们互相看着，眼神里只剩下震惊和不知所措。
刚才还其乐融融的氛围，此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尴尬。
“这......这怎么可能！？”
王大夫慌忙凑到床边查看书生的状况。就在他刚想再次下针时，书生又睁开了眼睛。
王大夫急忙问：“小哥！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好好的，说一点都不晕了吗？怎么......怎么又......”
书生此刻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虚汗，虚弱地说：“大夫，躺着的时候，是真不晕了，感觉挺好。可......可刚才想坐起来，这身子一直起来，那天旋地转的感觉就又来了，比之前还厉害！眼前全黑了，实在撑不住啊。”
“躺着不晕，坐起来就晕？”
王大夫彻底懵了，捻着针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困惑。
“这......这不合常理啊！针已拔了，痰湿应当化解，风邪应当平息，怎会如此？”
他喃喃自语，下意识地又想摸针囊，可看着书生痛苦的样子，手又缩了回来。
就在这时，靠在门边的楚天青又轻轻叹了口气。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一脸狼狈的王大夫和痛苦不堪的书生，缓缓开口。
“王老，诸位前辈，有些话，晚辈本不想说，怕伤了各位前辈的颜面。但行医治病，关乎性命，容不得半点虚假和含糊。方才这位兄台躺下后说不晕了，那确实是实话，但这好转......恐怕跟您那套针法，关系不大。”
“胡说！”
王大夫像是被踩了尾巴，瞬间暴怒，指着书生反驳道：“他自己亲口说的！躺下就不晕了！那自然是老夫针法的效力！”
楚天青没有理会他的暴怒，只是转向床上的书生，语气温和。
“兄台，你仔细回想一下，是不是这样？在你躺上这张床，王大夫还没开始施针之前，你躺稳了之后，那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是不是就已经比站着或坐着时，减轻了许多？甚至感觉不怎么晕了？”
书生此刻稍微缓过一点劲，闻言努力回想了一下。
“好像......是这么回事。刚才被人扶进来躺下，头挨着枕头那会儿，就觉得没那么晕得天翻地覆了，只是身上没力气，心口发慌。后来王大夫扎针的时候，感觉也差不多……”
楚天青点了点头：“平时也是如此吧？虽然经常会有这种眩晕，但每次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没错！”
书生肯定地回答：“短的话也就眨眼之间，长的话可能也就十几二十个呼吸的工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