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终端外壳滑下来，滴在沈知意指尖。
她没抬手去擦，只是盯着屏幕上那条刚弹出的消息：“你母亲没告诉你，直播信号也能杀人吗？”
风吹动岩台边的碎布条，像谁在无声地挥手。她把发簪拔出来，接口朝下甩了甩水，重新插进终端侧口。系统震动了一下，提示生物认证恢复，离线存储模块已锁定。
她刚做完这些，远处传来履带碾过湿土的声音。
不是无人机，是重型装备。
她慢慢站起身，旗袍下摆还滴着水，袖中峨眉刺已经转到掌心。她没看四周，目光直接落在三步外那道身影上——军绿色作战服，肩头绷带渗出血痕，右臂垂落的角度带着旧伤惯有的僵硬。
谢临渊站在那里，身后四名特勤呈扇形展开，手里设备亮着红灯，信号屏蔽仪已经开始运作。空气里有种电流被掐断的沉闷感，连雨后泥土的味道都变得干涩。
“沈知意。”他开口，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进地面，“你现在涉嫌非法使用量子级通讯装置，泄露国家机密频段，立即交出婚戒和所有数据载体。”
她笑了下，眼角微微一挑，“所以‘夜枭’打赏火箭，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没人回应。一名特勤上前半步，伸手要拿她的终端。
她往后退了半步，脚跟抵住岩石边缘，“你们查我信号，是因为我播了那架直升机残骸？还是因为……”她顿了顿，视线扫过谢临渊肩头，“这道伤，本来不该出现在你身上的？”
谢临渊眼神没动，但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一下。
“凤凰计划的测试员名单里，没有你的名字。”她说，“可你刚才走路时左腿拖了零点三秒，那是低温冻伤后遗症。那种伤，只有参与过K-7区域冬季野外实验的人才会得。”
现场静了一瞬。
“你说的这些，够判十年。”谢临渊终于开口。
“那你还站在这儿跟我废话？”她反问，“直接铐走不就完了？何必穿这套制服来演审查？你们军方真在乎一个民间主播乱发信号，会派你亲自来？”
谢临渊沉默两秒，抬手示意。一名特勤递上一个密封盒，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戒指——银白金属环身，表面泛着幽蓝光晕，正是她那枚婚戒。
“我们在三百米外的树根下找到了它。”他说，“高温碳化层有明显共振痕迹。这不是民用技术能产生的反应。”
她看着那枚戒指，忽然笑出声，“你们翻我直播残迹，就为了捡这个？”
“它触发了边境预警系统。”谢临渊说，“连续三次脉冲频率匹配‘天网’原型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人想让它被发现。”她轻轻说。
话音未落，她突然抬手，一把夺过密封盒，猛地转身将戒指朝着不远处仍在冒烟的古董钢琴残骸扔了过去。
“你——！”一名特勤扑向前，但晚了。
戒指砸进焦木堆的瞬间，空气中嗡地一声轻响，一圈波纹荡开。紧接着，一道光影缓缓浮现——是一名女军官，身穿九十年代制式军装，胸前名牌清晰写着：谢云昭。
全场死寂。
谢临渊脸色变了。
影像中的女人抬起手，对着镜头敬礼，随后嘴唇微动，说了句无声的话。下一秒，全息画面切换成一段档案记录：
【项目代号：凤凰】
【负责人：谢云昭】
【核心组件：量子纠缠婚戒原型x-1】
【备注：双体同步验证失败，实验终止。】
画面消失。
戒指滚落在焦黑的琴键上，蓝光一闪一闪，像是呼吸。
沈知意站在原地，雨水顺着她发梢往下淌，“你妈当年负责这个项目，结果你爸对外宣称她是因公殉职。可真正的死因，是不是和这枚戒指有关？”
谢临渊没说话，但整个人绷紧了。
“你们封锁技术二十年，现在却跑来审我？”她冷笑，“我不是第一个戴上它的人吧？江晚舟呢？她是不是也试过？还是说……她根本就是你们当年藏起来的那个‘失败品’？”
“闭嘴。”谢临渊低声道。
“不然呢？”她逼近一步，“把我抓回去关起来？可你心里清楚，我能启动这东西，说明我的基因序列完全兼容。你们找了几十年的‘适配者’，就站你面前。”
特勤们全都停住了动作，连呼吸都放轻了。
谢临渊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抬手，从军装内袋掏出一张折叠纸条。他当着她的面展开，上面是一串数字编码，末尾标注着“L-007”。
“这是你昨晚上传的诱饵数据包里夹带的真实坐标。”他说，“我们追踪到了一处废弃血库，编号7。里面有冷冻舱，还有……一份脐带血样本，标签是你母亲的名字。”
沈知意瞳孔一缩。
“你以为你在钓鱼？”谢临渊声音压得很低，“其实是我们顺着你的线，挖出了他们一直想盖住的东西。”
她没答话，脑子里飞快闪过管家临死前的唇语——“血库…编号7…”
原来早就对上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她问，“带我回去做检测？还是先把这枚戒指销毁？”
谢临渊看着她，忽然抬手，一把扯下自己肩上的军衔徽章，扔在地上。
“从现在起，这次行动脱离编制监管。”他说，“我不代表任何人，只查一件事——我母亲到底为什么死。”
沈知意眯起眼，“所以你是叛出系统了？”
“我只是不想再听命令。”他盯着她，“你敢不敢把U盘交出来？让我们一起看看到底藏着什么。”
她沉默片刻，忽然弯腰捡起那枚婚戒。戒指还带着余温，蓝光稳定地闪着。
“我可以给你看。”她说，“但有个条件。”
“你说。”
“你得先告诉我，十九年前那场火，是谁下的令？是你母亲批准的实验清理程序，还是……上面有人想灭口？”
谢临渊没立刻回答。
风卷着灰烬掠过岩台，吹乱了她的刘海。她左眼尾那颗泪痣在晨光下若隐若现，像是某种开关即将被按下。
远处，一台备用终端突然自动开机，屏幕亮起，显示一行字：
【检测到外部接入请求，来源：军区加密通道】
【是否接受连接？】
她看了眼屏幕，又看向谢临渊，“看来，有人比你还急。”
谢临渊盯着那个弹窗，右手缓缓按在腰侧枪套上。
她没动，只是把婚戒轻轻戴回无名指。
蓝光一闪，终端自动跳转至解码界面，U盘图标开始闪烁。
她伸手点了确认。
连接建立的瞬间，终端发出短促蜂鸣，一道语音自动播放出来——
是个女人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知意，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我已经不在了。血库里不止你一个人……他们把你姐姐封存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