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套裂口里抠出的芯片还攥在掌心，沈知意已经把它塞进了医疗箱侧面的隐蔽接口。
箱体震了一下，蓝光从缝隙里渗出来，像活物般爬过她的手指。她没动，只盯着那光流进地面裂缝，投影出一座建筑的立体轮廓——地下三层，殡仪馆冷藏库外墙，一道伪装成通风口的金属门正缓缓开启。
“找到了。”她松开手，芯片自动弹回指尖，温度发烫。
“知微，你别冲动。”程野声音从耳机里钻出来，“这地方连殡葬系统都没备案，进去就是黑户，信号一断，谁都救不了你。”
“我不是去求救的。”她把医疗箱收进旗袍夹层，顺手扯了扯袖口的峨眉刺滑轨，“我是去收账的。”
半小时后，殡仪馆后巷，一辆殡葬车静静停在铁门前。车门打开，穿素色旗袍的女人拎着保温杯走下来，珍珠发簪别在发间，直播手机架在胸前，标题清清楚楚挂着：【姐姐今天去做医美修复，姐妹们看我还能不能抢救一下这张老脸】。
弹幕瞬间炸了。
“知微姐你疯了吧？这地方看着像停尸房！”
“楼上清醒点，这不就是林启明医院？专做面部重塑，江晚舟上个月还在这打过针。”
“救命，她真进去了！”
沈知意没看弹幕，刷卡进门时，虹膜扫描仪亮起红光。她抬起眼，一滴血从指尖滑落，滴在识别区——是谢临渊那晚滴在照片上的血，她用微型离心机从纸纤维里提取出来，封在隐形贴片里，贴在指甲盖下。
“认证通过。”机械音响起。
门开了。
走廊白得刺眼，墙壁贴满术后对比图，每张脸都像被精心雕刻过，眼神空洞，嘴角弧度一致。她一步步往里走，保温杯里冰美式晃都不晃。
诊室门口，护士递来病历本。
“林医生今天亲自接诊，您是第十三位。”
“十三？”她挑眉，“挺吉利，我娘就是十三号走的。”
护士笑了一下，没接话。
诊室门开，男人背对而立，白大褂笔挺，正在调制药剂。他右手小指上戴着一枚骨白色戒指，造型古怪，像从指骨上直接削下来的。
“请坐。”他转过身，笑容温和，“沈小姐，久仰。”
她坐下，直播镜头扫过他手。
弹幕突然安静了一瞬。
“等等……那戒指……是不是人骨头做的？”
“别吓我，我刚吃完饭。”
沈知意没说话，只把保温杯放在桌上，掀开盖子，喝了一口冰美式。翡翠茶盏映着顶灯，冷光一闪。
“林医生。”她放下杯子，“听说您这儿能改命？”
“不能改命。”他轻笑，“但能让人‘重生’——比如，把一张不属于你的脸，换成你本该有的样子。”
她笑了：“那您有没有试过，把一张烧烂的脸，拼回三十年前的模样？”
男人动作一顿。
“您母亲的事，我很遗憾。”他语气不变，“但她当年没来我这儿，不然，或许能活下来。”
“是吗？”她忽然倾身，“可我听说，她最后一针，打的就是您配的药。”
他抬眼，目光沉了沉：“您来，不是为了医美的。”
“当然不是。”她指尖轻敲桌面，“我是来拿回点东西——比如，我妈藏在S-3档案里的真相。”
他笑了，这次没掩饰。
“S-3啊……”他摩挲着人骨戒指，“那个失败品。”
“失败？”她冷笑，“可她生了个儿子，活得好好的。”
“活得好？”他嗤笑一声，“谢临渊？那不是儿子，是实验体。第一个‘夜枭’原型，基因来自S-1和S-3的强制融合——结果呢？排斥反应三年，疯了半年，最后靠电击维持清醒。”
她瞳孔一缩。
“您就是S-1。”她盯着那枚戒指，“第一个被改造成‘艺术品’的人。”
他没否认，只抬起右手，将戒指对准灯光。
“知道为什么用骨头做戒指吗？”他声音轻得像在讲童话，“因为真正的美，不该被时间腐化。切割、重组、永恒保存——这才是艺术。”
“那你把我妈做成标本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他眼神亮了：“你看过我的收藏？她流泪的样子，真美。我用树脂封了三十七张照片，每一张，都是巅峰之作。”
她忽然笑了。
“林医生，您知道我直播间的口号是什么吗？”
“什么？”
“艺术就是爆炸。”
话音落，她袖中峨眉刺“啪”地弹出，直削他咽喉。
他后仰，椅子翻倒，针管砸地，药水溅出。警报瞬间响起，天花板洒下红色应急光，治疗椅两侧弹出金属扣，直扑她手腕脚踝。
她早有准备，茶盏一扬，冰美式泼向电极贴片，导线滋啦冒烟。峨眉刺回手割断束缚带，她翻身跃起，一脚踹向他面门。
他抬手格挡，人骨戒指擦过她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你打不过我的。”他靠墙喘息，竟还在笑，“你不知道谢临渊是怎么活下来的吧？是他自愿进笼子，用疼痛压制基因暴走。你以为他在救你？他是在赎罪——因为他本不该存在。”
“闭嘴！”她一刺扎向他肩膀，却被他反手抓住手腕。
他凑近，呼吸喷在她耳边：“你母亲烧了数据，可她忘了，我这儿有备份。江晚舟每十三天打一针，用的就是S-3的血清——而你，”他拇指擦过她唇角，“你流的每一滴血，都在唤醒她。”
她猛地甩头，发簪撞上他鼻梁，趁他松手瞬间抽回峨眉刺，反手架在他脖子上。
“摘掉假发。”她声音冷得像冰。
他笑了，自己伸手，一把扯下。
半张脸暴露在红光下——皮肤焦黑皲裂，像被火焰舔舐过多年，耳后一道红蝎纹身，边缘扭曲，与谢临渊背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认识吗？”他舔了舔裂开的嘴唇，“这是‘涅盘印’的第一版。谢临渊那个，只是复制品。”
她盯着那纹身，脑中轰然炸开。
谢临渊那晚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此刻倒带重放。
“你不是第一个。”她压低声音，“你只是第一个失败的‘夜枭’。”
“失败？”他大笑，“我是始祖！没有我，就没有后来的一切！”
话音未落，整栋楼突然断电。
红光频闪，监控探头逐一熄灭。
只有她手中的峨眉刺，还映着茶盏残存的冷光。
她后退半步，刚要抽身，头顶通风口传来金属断裂声。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踹飞林启明，落地时右肩渗血，枪口直指对方眉心。
“林启明博士。”谢临渊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军方通缉令上的照片，可比现在帅多了。”
林启明坐在地上，笑了。
“你终于来了。”他抹了把嘴角血，“你猜，你妈当年为什么选你？因为你最像我——疯得刚刚好，痛得恰到好处。”
谢临渊扣在扳机上的手指，颤了一下。
沈知意没看他们，只弯腰捡起那枚掉落的人骨戒指。内圈刻着两个小字：S-1。
她刚要收起，林启明忽然大笑。
“你以为这就完了？”他盯着她，“江晚舟的芯片，已经复制了你的dNA权限。她马上就会打开S-3的最终档案——而你，”他目光转向谢临渊，“你根本不知道，你体内的‘夜枭’程序，是用谁的脑组织激活的。”
谢临渊枪口一偏。
“你说什么？”
林启明咧嘴，露出染血的牙齿。
“你娘的脑子，现在还在我的培养舱里活着——每次你执行任务，她都在看着你。”
枪声炸响。
林启明肩头爆出血花，整个人被轰得撞向墙。
谢临渊 reloading，眼神冷得像冻土。
“你再多说一个字。”他抬枪，“我就让你下半辈子，活成你最讨厌的样子——一堆被切割的‘艺术品’。”
林启明靠在墙边，笑得更疯。
沈知意盯着那枚戒指，忽然抬头。
“你刚才说，江晚舟马上要开S-3档案？”
“对。”他喘着气，“用你的血，她的权限，双认证——今晚午夜，数据自动解封。”
她看向谢临渊：“她要去谢家祖宅地窖。”
谢临渊点头：“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
“等你。”他盯着她，“等你确认，我是不是在骗你。”
她没说话，只把人骨戒指塞进旗袍口袋，转身就走。
“知微。”他在后面喊。
她停下。
“谢家地窖，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她回头，笑了。
“可我妈的脑子，也不是你能养的地方。”
她抬手，把直播手机对准他。
“姐妹们，下一站——谢家地窖。记得点个赞，今晚可能要炸个大的。”
手机画面里，谢临渊站在血泊中，枪口还冒着烟。
她按下直播结束。
屏幕黑了。
脚步声响起时，她已经走到门口。
身后，林启明躺在地上，手指轻轻敲着地面，像在打摩斯密码。
她没回头。
只从袖中摸出一枚微型芯片，扔进通风口。
三秒后，远处传来爆炸声。
火光映在她侧脸上，一闪而过。
她抬手，摸了摸耳后的发簪。
簪尖，沾着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