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一宁扫过楼道里攒动的人影,目光在每个人手里的“武器”上顿了顿——
铁锤木柄磨出包浆,菜刀沾着暗褐的污痕,磨尖的钢筋凝着锈,钢管和擀面杖上还留着汗渍的印子。
这些东西称不上武器,却是各家能凑出的最像样的防御工具了。
“9楼所有能搬的桌子、冰箱、饮水机、空调,全堵在楼梯口,越高越乱越好,要快!”祝一宁安排。
一群人立刻动起来,守楼梯的靠边背抵着墙,指节在钢管上捏出红痕;搬东西的弯腰时,旧伤在动作间牵扯出细微的抽搐。
叮铃哐啷的声响里,冰箱斜卡在楼梯转角,立柱式空调压着断桌腿,饮水机的塑料壳被撞裂,很快将楼梯间堵得密不透风。
祝一宁检查消防斧刃口时,瞥见王师傅正盯着墙角发呆,手里的铁锤垂在身侧,指节抖得厉害。
她没多问,只是将斧刃在昏暗中抬了抬,寒光晃过众人的脸,紧张写在眉梢,恐惧攥着喉头,却没有一个人往后退。
“记住,别硬拼,拖时间。”
祝一宁举起斧头,声音比刚才沉了半分,“巡逻队发现不对劲,总会回来的。”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给大家壮胆。
楼下的脚步声像密集的鼓点砸在台阶上,张老头的叫喊越来越清晰:“那女的气色比别人都好,肯定藏着吃的!抢到了分你们一半!”
听着楼下的水流声、拖拽声、打砸声、哭喊声,祝一宁握紧了斧柄。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楼下传来东西被撞碎的声音,紧接着是更加疯狂的叫喊和撞击声。
堵在楼梯口的杂物被震得微微晃动,落下些许灰尘。
守在最前面的人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但很快又稳住身形,死死盯着楼下的方向。
很快,几个人影出现在视线里。
楼下的脚步声突然变了调,像是有人被杂物绊倒,紧接着是粗野的咒骂。
“妈的,谁堆的破烂!”
满脸横肉的大汉举着砍刀,刀刃在昏暗里闪着冷光。
他身后的瘦高个正踹向堵路的空调外机,铁皮被踹得凹下去一块。
“赶紧搬开!不然砍死你们!”横肉脸用刀背猛砸冰箱,“哐当”一声震得柜门上的磁贴全掉了下来。
楼上没人应声。王师傅攥着铁锤的手越收越紧,指节泛白时,他盯着冰箱侧面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张全家福,边角已经卷了毛边。
“聋了?”
瘦高个突然抓起砍刀,从杂物上方扔了过来,擦着老赵的耳朵飞过,钉在墙上颤个不停。“张老头说了,上面有药!识相的自己交出来……”
“交你妈!”
老刘突然吼了一声,声音劈得像被撕裂的布,“张匪你个兔崽子,你爹电话就是打给你的吧?一家子都是坏种!”
瘦高个被戳中痛处,抓起旁边的砍刀就往杂物堆里捅,刀刃卡在桌腿缝里,抽出来时带起一串木屑。“操!给脸不要脸!拆了这堆破烂,砍死他们!”
几人开始疯狂搬扯堵路的杂物,冰箱被拽得倾斜,空调外机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眼看就要被推开一道缝。
祝一宁突然拽了把老赵的胳膊,附耳说了句“盯着”,转身往楼上走。
拐过转角,她迅速从空间里摸出几包石灰和十几根高强度钢筋,钢筋表面的冷意透过掌心传来。
拖了几根下去,递给王师傅时,正好撞见老人盯着全家福出神,指腹在照片上的少年脸旁蹭了蹭。
“拿着。”祝一宁把钢筋塞进他手里。
几个手持钢筋的人将长杆伸过杂物堆,朝楼下使劲捅去。
“嗷!”
一声惨叫响起,砍刀“当啷”掉在楼梯上,顺着台阶滚了几步。
这下彻底炸了锅。
匪徒们红着眼往杂物堆上扑,有人抓住冰箱把手猛拽,有人捡起地上的砍刀往缝隙里乱挥。
守在上面的人也急了。
老赵摸出怀里的石灰包,瞅准缝隙猛地撒下去;几个妇女端着9楼人家接的暴雨雨水,顺着杂物堆往高了泼出去。
“啊——”
楼下瞬间响起鬼哭狼嚎。
沾了石灰的匪徒在水里滚作一团,有人胳膊上的皮肤泛起水泡,有人捂着眼睛惨叫,石灰遇水的热气混着血腥味飘上来,呛得人喉咙发紧。
石灰遇水会发生化学反应,如果粘在人的身上,会被烫伤和腐蚀。
该!叫你狗日些害人,害人先害己了吧?
楼上的人一时信心满满。
“就这点本事?”
老刘扬声喊,声音在楼道里撞出回声,“张老头让你们来抢药,我看是来送死的!”
这声挑衅像捅了马蜂窝。
第一个匪徒刚爬上杂物堆,就被王师傅一钢筋砸中膝盖,惨叫着滚了下去,撞翻了后面一串人。
“搬!给我搬开!”有人嘶吼着,拖拽冰箱的力道更猛了。
王师傅突然红了眼,抱着钢筋又冲上去,胳膊被缝隙里捅出的刀刃划开一道口子,血珠滴在全家福上。
“我儿子……就是被你们扔进洪水的!”他嘶吼着,钢筋砸在匪徒背上的闷响,混着骨裂的脆响。
陈老太一直缩在后面,此刻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抓起磨尖的钢筋,朝着一个试图从缝隙里爬进来的瘦小匪徒猛捅。
锈尖穿透对方的肩膀,血珠溅在她花白的头发上,老人的胳膊肌肉绷紧,指节泛白如枯骨,死死攥着钢筋不松手,直到老赵用钢管砸晕那匪徒。
“守住!再拖五分钟!”
祝一宁早就把消防斧换成了高强度钢筋,每捅一下,都能听见楼下传来闷哼。
就在这时,谢女士突然从楼上跑下来,声音发颤却带着亮:“冲锋舟!是巡逻队的冲锋舟!”
楼下的匪徒动作猛地一顿,有人下意识探头往下看,拖拽冰箱的力道松了半分。
趁这瞬间,祝一宁又捅倒一个想爬上来的匪徒。
“往哪跑!”吴队长的吼声震得楼道发颤。
他带着队员举着盾牌冲上来,防护服上的红十字在昏暗里格外刺眼。
队员手里的水枪喷出水柱,瞬间浇透了想逃的匪徒,有人脚下一滑,小腿撞在台阶上,以诡异的角度弯折。
残余的匪徒彻底慌了神,挤在楼梯转角互相推搡。
有个穿黑夹克的想爬通风窗,刚探出头就被老刘的钢筋捅中腰眼,惨叫着摔回楼道,撞翻了一串人。
战斗结束时,吴队长的人正用绳索捆匪徒,金属摩擦声里混着压抑的呻吟。
王师傅的胳膊缠着血透的纱布,却还攥着那张沾血的全家福;老刘坐在台阶上,手心被钢筋硌出深深的红痕,腿上的淤青在残阳下泛着紫黑;陈老太的手被碎玻璃划得全是小口,血珠顺着钢筋往下滴,却死死攥着那半盒退烧药。
祝一宁靠在墙上喘气,目光扫过每个人的伤口,最后落在自己沾着灰的手背上。
抬眼看去,张老头儿还在死死的盯着她。
祝一宁就好奇了,她跟这老头儿同住一层无冤无仇的,怎么就让这老头儿这么记恨?
“你这么恨我,能说说原因吗?”祝一宁疑惑。
张老头眼神淬了毒一样,“大家都面黄肌瘦,就你气色最好,同是一层的邻居,你就看着我们饿死也不伸出援手?恨你不是应该的吗?”
其他人也看向祝一宁,嗯,确实,气色比大家都好!
但那又怎样?人家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张老头这心思要不得,现在被抓纯属活该!
祝一宁“?”
感情她气色好也成了被人嫉妒的理由?
祝一宁又看向吴队长一行,他们有没有意识到来楼里送药,反而给楼里招来这么大的灾祸?
而且10楼活动室穿着防护服的那些人跑得比鬼还快,完全就靠不住!
残阳的光从通风窗斜射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将血迹、汗渍、石灰痕都染成了暖红。
祝一宁突然明白,刚才挡住匪徒的从来不是冰箱和钢筋。
王师傅全家福上的血,陈老太掌心的伤口,老刘嘶哑的叫喊,这些带着温度的血肉,才是真正拆不散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