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收回妖力时，通灵花瞬间枯萎成了一片干叶。他转头看向阮铃，语气凝重：“阮姑娘，孩子的问题，出在血脉上。”
“血脉？”阮铃的声音发颤，手紧紧攥着衣角。
“他体内有仙魔两股灵力，”花满楼缓缓道，指尖轻轻敲了敲木盒，“仙魔灵力本就水火不容，他又是混血，经脉比普通孩子细弱，这两股力量在他体内互相冲撞、消耗，时间长了，经脉会被撑裂，神魂也会受损。若找不到融合的法子，恐怕……活不过十岁。”
后面的话，他没说，可阮铃已经懂了。她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床沿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怎么会这样……他是我的孩子，也是……”那个“他”字到了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死死咬着嘴唇，把哭声憋在喉咙里。
花满楼看着她发抖的肩膀，没有追问，从袖中取出一块叠得整齐的手帕——手帕是用牡丹花瓣织的，带着淡淡的花香，递到她面前：“阮姑娘，你别慌。妖界藏书阁里，有不少异种血脉的记载，虽然没有仙魔混血的案例，但总有可借鉴的地方。我会把藏书阁的古籍都翻一遍，一定能找到融合灵力的法子。”
阮铃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抬头时，眼眶还是红的：“妖主，此事与你无关，你何必……”
“我说过，医者仁心。”花满楼打断她，语气却比刚才更坚定，目光落在床上的阮念身上，眼底多了些温柔，“更何况，这孩子很乖。方才我进来时，他就算睡得不安稳，也没哭闹。我喜欢他，不想看他就这么没了。”
从那天起，花满楼成了桃雾谷的常客。只是他每次来，都不是空着手——有时扛着一摞古籍，书页上还沾着藏书阁的灰尘；有时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采的草药；偶尔还会带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给阮念的小玩意儿。
他带来的古籍，边缘都磨出了毛边，空白处写满了他的批注，有的地方还画着简单的灵力流转图，旁边标着“此步需减三成妖力”“若孩童哭闹，需先喂安神露”。
阮铃后来才知道，他每天寅时就去藏书阁，一直查到午时，连早饭都顾不上吃，有时查到关键处，还会熬夜抄录，眼底的红血丝好几天都消不掉。
熬药时，他比阮铃还细心。玉露琼浆性子烈，他就用自己的妖力慢慢中和，直到药汁变得温和；凝神草有点苦，他就往里面加一点妖族特有的“蜜露果”，熬出来的药带着淡淡的甜味。每次喂药前，他都会先尝一口，确认温度刚好，才会递给阮铃：“慢点喂，别呛着他。”
陪阮念玩时，他更像个耐心的长辈。阮念喜欢桃花，他就用妖力凝成一朵朵迷你桃花，花瓣会轻轻颤动，还会跟着阮念的小手转；阮念想抓蝴蝶，他就找来了最温顺的蝶妖，让蝶妖停在阮念的指尖，看着阮念咯咯笑，他自己也跟着笑，眼角弯成了月牙。
有一次，阮念指着他的头发，说“花叔叔的头发像墨”，他就笑着把阮念抱起来，让阮念摸自己的头发：“那念念要不要用我的头发编个小辫子？”
阮铃渐渐放下了所有戒备。有时花满楼查古籍累了，靠在桃树下打盹，她会悄悄给他盖一件薄毯；他熬药时，她会在旁边帮忙烧火，听他讲妖族的事——讲他三年前平定妖族内乱时，如何用温和的手段化解狐族和狼族的矛盾，而不是用武力镇压；讲他如何同一位友人培育出能治疗疫病的“还魂草”，救了妖族一半的族人；讲他的师傅，也就是上一任妖主，临终前对他说“妖主不是要统治妖族，是要守护妖族”。
阮铃也会和他聊魔界的事，聊起先魔尊如何把她抱在膝头，教她认草药；聊起白曜小时候有多调皮，总爱偷她的糖吃。
两人坐在桃树下，阳光透过花瓣落在他们身上，像撒了一层碎金，偶尔有花瓣落在书页上，他们也不拂去，只笑着继续聊——仿佛他们不是来自对立的族群，只是两个分享过往的朋友。
阮念也越来越依赖花满楼，每次听到他的脚步声，就会跑出门，张开双臂喊“花叔叔”。
花满楼总会弯腰把他抱起来，转个圈，问他“今天有没有乖乖喝药？”若是阮念点头，他就会从袖中摸出一颗用妖力凝成的糖，递给阮念：“这是奖励。”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阮铃在院子里给阮念缝桃花小衣，花满楼坐在旁边，帮她整理丝线。
他的指尖很巧，穿针引线比她还熟练——他说，以前妖族的小妖们受伤了，他都是亲手给他们缝伤口的纱布。
“花大哥，你当妖主这么多年，就没想过放下担子，找个地方避世吗？”阮铃问道。她看着花满楼眼底的疲惫，知道他每天要处理妖族的事务，还要抽时间来帮她，肯定累坏了。
花满楼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望向谷外的远山，那里是妖族的聚居地，隐约能看到袅袅的炊烟：“避世固然自在，但妖族还有很多小妖需要护着。就像西边的兔妖族群，去年冬天雪下得大，他们找不到食物，若是我不管，他们就会饿死。”
他转头看向阮铃，笑了笑，“就像你，为了念念，不也放弃了魔界的一切吗？我们都是为了想护的人，没什么可抱怨的。”
阮铃的手一抖，针尖扎进了指尖，鲜血滴在粉色的布料上，像一朵小小的红梅。
花满楼立刻放下丝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淡绿色的药膏，拉过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涂抹：“怎么这么不小心？这药膏是用我本体的花瓣熬的，止血很快。”
他的指尖很暖，落在她的手上，像春风拂过。阮铃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暖暖的，轻声道：“花大哥，谢谢你。若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是朋友，说这些就见外了。”花满楼笑着把她的手指包好，又拿起丝线，“对了，我昨天在一本古籍里看到一种‘三生花’，据说能融合异种血脉。只是这花长在万妖塔的顶层，那里有上一任妖主设下的禁制，采摘时会耗损大量修为——不过你别担心，我的修为还算深厚，耗损一点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