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内灯火通明,数位太医围着榻上之人急得满头大汗。
陈砚清下半身血肉模糊,那被割下的物件孤零零摆在一旁。
谁也没有办法将这等离体的要害再接回去,更何况下手之人力道狠绝,断面早已被碾碎成了烂肉。
郑文恺急得团团转。
他怎么也没想到,陈砚清刚得了“大皇子”的名分,就耐不住性子深夜去羲和宫耀武扬威,结果落得这般下场!
梁城站在一旁,脸色铁青,时不时看向榻上痛得抽搐的陈砚清,眼中满是焦灼与担忧。
“废物!都是废物!”郑文恺怒喝出声,“满朝太医,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这要是接不回去,你们一个个自己的东西,也别想留着了!”
太医们吓得纷纷跪地,为首的之人颤声道:“郑相息怒啊!此等伤势太过诡异,断口……断口已无接续之可能,臣等实在无能为力!”
郑文恺心头一沉,猛地想起被关押在天牢的小铃铛。
那女子精通南疆奇术,或许有办法!
他当即厉声道:“快!把那个巫女带过来!若她能救好大皇子,既往不咎!”
小铃铛很快就被押进殿中。
当她的目光看到榻上陈砚清的惨状,又瞥见那团血肉模糊的物件,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笑意,随即敛去,换上一副恭顺的模样。
她坐到了陈砚清身边,查看伤势。
单看那凹凸不平的断面,就知道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活该!
陈砚清此刻已是气若游丝,看到小铃铛,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小铃铛……我们是朋友,对吧?你一定要救救它……”
他声音发颤,满是哀求。
小铃铛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语气诚恳:“当然,陈公子。今日若不是你出言相救,我早已成了刀下亡魂,我怎会恩将仇报?放心,我一定尽力帮你接上。”
陈砚清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放下心来。
“我先帮你清理伤口,可能会有一点疼,你忍一下。”
说完,小铃铛毫不犹豫的将一瓶深褐色的粉末尽数倒在陈砚清的伤口上。
那是南疆特制的腐肉粉,一旦沾染,伤口便会持续溃烂,直至深入骨髓。
“啊——!!!”
凄厉到极致的嘶吼声再次响起,比方才被割时还要惨烈数倍。
陈砚清浑身弓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寝衣,痛得几乎要咬碎自己的牙齿。
郑文恺大惊:“你在做什么?!”
小铃铛面不改色,淡淡道:“伤口已有腐坏之势,若不先除尽腐肉,即便接上也会引发恶疾。这是清理伤口的必经之法。”
郑文恺将信将疑,却也别无他法,只能死死盯着她的动作。
小铃铛看着伤口处的血肉逐渐发黑、溃烂,直至彻底坏死,这才拿起针线,面无表情地将那团早已失去活性的物件缝在了溃烂的创口上。
全程,陈砚清疼得数次晕厥,又被剧痛唤醒,最后彻底昏死过去。
见小铃铛收回针线,郑文恺立马问道,“怎么样?”
小铃铛,“郑相放心,已然接好。”
“那就好,那就好!”郑文恺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只是……”小铃铛话锋一转,语气平静,“那部分血肉已然彻底坏死,缝上也只是徒有其形,日后怕是再也发挥不了任何用处了。”
郑文恺如遭雷击,“什么?”
梁城也急了:“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大皇子可是要登基称帝的人!”
小铃铛摊了摊手,语气带着几分无辜:“能缝起来,已是极限。至少……他还能算是个‘完整’的男人,不至于被人看出破绽。”
“这……”郑文恺踉跄后退一步。
这怎么可以,历朝历代,怎么会有是“太监”的皇帝?
这要是被其他人知晓,可还得了。
可随即,他定了定神,咬牙道:“无妨!实在生不出子嗣,日后过继一个便是!只要登上帝位,其他都不重要!”
梁城面露难色:“可沈将军的血脉……岂不是要断了?”
郑文恺怒其不争道:“他自己做的孽,有什么办法?”
他看向殿中众人,厉声道,“立刻封锁消息!今日之事,若有半分泄露,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殿内众人吓得齐齐跪地:“遵命!”
梁城终是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郑文恺不再看陈砚清一眼,径直去长乐宫找了李元舒。
他屏退左右,开门见山:“殿下,老夫此来,是希望您能下嫁沈初戎,助大皇子稳固皇位。”
李元舒正对镜梳妆,闻言,执梳的手微微一顿,自铜镜中瞥了他一眼,
呵,真是讽刺!
怎么?她李元舒在这些男人眼里的价值,便只有嫁出去拉拢人之用?
她缓缓转过身,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郑相,我已经听说了,我那傻皇兄昨夜闯了羲和宫,被李元昭割了要害。想来,他这个大皇子,已是废人一个了吧?”
“您此刻急于让我与沈家联姻,是想将我当作筹码,牢牢绑住沈家这艘船?”
郑文恺见她这么通透,也不隐瞒,“公主通透,老夫也不绕弯子。如今大皇子已然无法再有子嗣,你若嫁去沈家,与沈初戎生下的孩子,既流着李家皇室的血,又带着沈家的骨血,过继给大皇子,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嗣’。”
“到时候,沈初戎为了自己的骨肉能登临大宝,岂能不倾力扶持大皇子稳固皇位。梁城也会因这层血脉关系,彻底站在我们这边。而你,作为未来皇帝的生母,地位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现在这空有公主名号、处处看人脸色的日子,不知强了多少倍。”
李元舒听罢,轻轻笑了起来,“郑相还真是为我考虑呢~”
郑文恺见她未直接拒绝,只当她已经默许,心中一定,便满意地转身离去。
他并未看见,在他转身之后,李元舒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