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西里斯还是没有骂出口,因为塞柏琳娜一直从容微笑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的生气和暴躁有点可笑,明明有理,但却像是无理取闹一样。
他忽然感觉斯内普也顺眼了一点,毕竟那家伙虽然嘴不饶人,但句句都给自己嘲讽回来,自己也能再骂回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回应自己的只有冷静还充满戏谑的让人恼怒却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话。
西里斯超级不服气地动作幅度很大地收回魔杖,然后指着那石盆,道:“我需要喝吗?”
塞柏琳娜轻轻抬手,向旁边一摊,笑道:“请便,如果你想的话。”
西里斯努了努嘴,依旧是把想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然后垂眸看着那泛着绿光的液体,沉默几秒后又转头看了一圈周围寂静的湖面,问道:“他现在还在这里吗?”
“多半是的。而且我答应过阿不思,等能够在这里找出雷古勒斯的时候,会带他来,送这孩子一程。”塞柏琳娜顿了顿,在西里斯看过来的时候笑问道,“到时候你想要来吗?”
“我必须来。”
西里斯重新看回了石盆内,然后走上前——接着一个雕刻有小蛇的玻璃杯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西里斯看了眼那杯子,没有接过来,“给我换个样子。”
塞柏琳娜挑了挑眉,将玻璃杯放在了石盆边上,双手重新背在身后,微笑看着西里斯。
西里斯看着那写满斯莱特林风格的玻璃杯,十分不愿地缓慢拿起,并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反正这石盆里东西的恶心颜色也正好配斯莱特林。
西里斯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清楚塞柏琳娜的那些有关于雷古勒斯受的苦的话和带他来这里,都是故意的。他没必要喝这个东西,更没必要去受这个罪。但他只能不服气地承认——他还就进套了。
他真的很想知道雷古勒斯当时是什么感受,他想知道看着那个听话无比却做出这等厉害事情的弟弟,最后的感受。
通过克利切的描述,他知道自己喝完可能会变得狼狈不堪,但他没有让塞柏琳娜离开。
因为他觉得自己被摄魂怪折磨了十来年呢,意志力怎么着都能比当时才刚成年不久的雷古勒斯强一点吧,就算狼狈,也不可能狼狈过几个月前在阿兹卡班的时候吧。塞柏琳娜连那时候的自己都见过,所以这点狼狈也无所谓。
而——就算自己真遭不住也能被塞柏琳娜救——这个想法刚一跳出来,就被他赶紧抛到脑后,根本不想承认,这也根本不可能发生!
几分钟后,哭得要死要活的西里斯被塞柏琳娜从崩溃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然而清醒后的西里斯更崩溃了——因为他发现石盆里的液体还有一半多。
“你的大脑被摄魂怪侵蚀了十一年,早就不如以前了,你对这方面的敏锐度是被那些不可逆的损伤换来的。”塞柏琳娜无奈地收回抵在西里斯额头上的魔杖,然后递给他一瓶麻瓜的瓶装水,“你是更敏感了,不是更厉害了。有点数吧,布莱克。”
西里斯沉默着接过水,在被塞柏琳娜清理一新过刚才哭闹的痕迹后,一言不发地拧开瓶盖就往嘴里灌,待到喉咙间的灼烧感得到缓解后才开口道:“那你不提醒我,还让我喝。”
“我什么时候让你喝了?”塞柏琳娜轻轻挑眉,询问道。
西里斯一顿,思考几秒后愤愤喝下了瓶子里最后的水。
塞柏琳娜看着他把手里的麻瓜瓶子拧成麻花,轻笑道:“你又不是哈利那个年纪,怎么还想着什么事都要被别人提醒。”
西里斯把手里的瓶子拧得嘎吱嘎吱响,低着头不说话。
塞柏琳娜又细细看他几秒,笑着摇了摇头,反握魔杖,带着浅绿色握柄的那端轻轻点上西里斯的额头,让他抬起头,然后看着那双没有及时收起复杂情绪的灰色眼睛,语气轻柔但充满无奈地说道:
“西里斯·布莱克,你现在是三十四岁,不是十四岁。”
“……没过生日,不算。”西里斯撇开头,移开视线,小声嘟囔道。
塞柏琳娜失笑,手腕轻轻一挽,魔杖握柄重回手中,手臂下沉,杖端抵在布莱克肩膀——然后带他回到了布莱克老宅的餐厅内。
看见突然出现在餐厅长桌前的、撇着嘴眼眶鼻子都通红、手里还拧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在发出嘎吱嘎吱响声的西里斯,聚在长桌另一侧的三个成年巫师和一只猫都统一地抬起头,然后用各自特有的表情发出了无声的疑问。
“……您新获得的幼儿玩具吗,布莱克家主?”斯内普一言难尽地看着布莱克手里被拧成麻绳的麻瓜塑料——他认为自己这句话完全真心,没有半分嘲讽。
西里斯一听立即把手里的塑料瓶扔在地上——然后在塞柏琳娜看向他的、笑意和危险都很充足的视线中僵持几秒后——又缓慢弯下腰捡了起来,上前一步十分嚣张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那个被摧残得不成样子的瓶子也老老实实放在桌子上。
卢平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起身把那个瓶子扔进了垃圾桶,然后给了西里斯面无表情地一瞥,坐回了刚才的位置。
西里斯:“……”刚才真忘了!!!
“喔,我还以为这段时间里你们已经毁掉了呢。”塞柏琳娜又是和西里斯隔着一个位置坐了下来,看向摆在餐桌上的挂坠盒,“话说你们怎么从克利切那里拿出来的?”
“哈利用雷古勒斯亲手做的那个假的挂坠盒和克利切换的。”卢平解释道,然后他把桌子上的那张写着遗言的纸条交给西里斯,“哈利说等你回来这个要给你。”
西里斯接过纸条,认真地放在自己衣服的内侧口袋里——其实他也很想要那个雷古勒斯亲手做的挂坠盒。
“没有毁掉是因为……我想保留住这个古老的宝物。”邓布利多轻轻叹了口气,“但是我能想到的魔咒都得毁掉它。”
“所以你在等我回来?”塞柏琳娜轻笑,“现在放心我接触魂器了?”
斯内普微不可察地快速皱了皱眉,然后十分自然地转头看向邓布利多——和其他两个男巫一样的动作。
“信任是相互的。”邓布利多将桌子上的挂坠盒推向塞柏琳娜。
塞柏琳娜与其对视几秒,然后笑得开怀,还没有收起的魔杖点在挂坠盒上,停顿几瞬后慢慢抬起,其后还带着一条蠕动着的半透明的黑色物体——在场的几人除却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都没有察觉到任何魔法的存在。
邓布利多认真看着塞柏琳娜的魔杖,在他能感知到的微弱的古代魔法气息中,看着挂坠盒中的黑暗气息慢慢移走。而格林德沃则是猫眼中显出疑惑,然后变得凝重,在注意到邓布利多认真的表情后,那抹凝重被他深深藏了起来,猫脸上也显出了几分认真。
塞柏琳娜用魔杖将那东西扔进一个环绕着银色物质的瓶子里,然后收起,接着把挂坠盒推回了邓布利多面前,却没有松开抵着它的手指:“校长先生是想收集器四大创始人的留下的宝物?”
“不应该吗?”邓布利多反问,语气中颇有些理直气壮,“格兰芬多先生都把宝剑留在霍格沃茨了,拉文克劳女士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
“请在你心里把‘赫奇帕奇’也加上,别只说斯莱特林。”塞柏琳娜笑眯眯地说,又在邓布利多准备开口前补充道,“没摄神取念,想想就知道。”
邓布利多也没有被看破想法的窘迫,平静道:“我只是陈述事实,塞柏。别那么激动。”
“没有激动,只是忽然想起……这还是在我手里逃走的东西呢。”
——当时看着马沃罗挂脖子上离开冈特庄园的,虽然是没阻止,但怎么不算逃走呢。
邓布利多讶然,完全没有想到塞柏琳娜会拿这一茬说话,立即反驳道:“你当年去冈特老宅可不只一次吧,怎么没拿走呢。”
“当时没兴趣。”塞柏琳娜微微歪头,挑眉。
“……现在又有兴趣了?”
塞柏琳娜笑了两声,松开了手指,拿回了胳膊,笑看着邓布利多缓慢地说道:“没有,都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又突然对一个东西感兴趣了呢。你说是吧,阿不思?”
邓布利多:“……”又怎么了这是。
见着邓布利多眼中出现的迷茫,塞柏琳娜没再说话,笑了笑后起身向着三巫一猫友善告别,卢平看了眼隔着衣服捂着纸条独自感伤的西里斯,立即深吸一口气,起身送她离开。
而在塞柏琳娜离开后,邓布利多迅速看向了西里斯,眼里半分迷茫都不见。
“西里斯,刚才在岩洞里你有想过我交代过你的事情吗?”
西里斯回神,看着邓布利多略显严肃的样子,下意识微微坐直身子,回答道:“没有吧,我们一直是在说——”他顿了顿,“我觉得没有,毕竟我们都没提到你。”
邓布利多看到西里斯这副明显想要隐瞒二人谈话——他觉得一定是谈话——内容的样子,就明白虽然没提到自己,但这孩子肯定被套得大差不差了。
塞柏琳娜那句话指向性太强,邓布利多知道西里斯一定是把他给的一堆有的没的信息里最重要的一件事情给秃噜出去了。
邓布利多闭了闭眼。
他其实对塞柏琳娜会找西里斯谈什么十分有数的,但——怎么没提到他还能偏偏把那件几个月前的事情给提及了呢?!
通过二人的一问一答和邓布利多的反应,斯内普明白了——现在一脸迷茫的那蠢货肯定被塞柏琳娜摄神取念到了重要的事情,还是邓布利多秘密安排的连他都不能知道的重要事情。
见着邓布利多一副积极思考对策的样子,格林德沃出声问道:“是什么?”
“玉——”邓布利多下意识从嘴中发出了奇怪的发音,然后在意识到是谁提问的之后接着闭上了嘴。
格林德沃顿了顿,立即从邓布利多身旁的椅子上从猫变成了人,手肘撑在桌子上半侧着身子看着他,皱眉问道:“和她魔杖握柄一样的那个材质?”
虽然有猜到这猫不是单纯的猫,但是看到眼前突然变出个老头,西里斯还是被吓了一跳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格林德沃,一时没有出声。
邓布利多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否认——表示了默认。
格林德沃沉默几秒,低声无奈地说道:“能不能详细说说?好歹我也是知道那东西的作用的。”
斯内普知道二人要谈一些关于塞柏琳娜的他所不知道的新情报了,但没有离开,因为邓布利多没让他走,说明他能听。西里斯也没离开,因为他不觉得自己要离开。
邓布利多看向西里斯:“还记得我当时让你在翻倒巷注意着点的那个东西吗?”
“嗯,记得啊,一对老旧的袖扣,还花了不少金加隆——”西里斯顿了顿,“啊,我好像有想到这个。”
“是。”邓布利多点头,也不知道是在认同西里斯哪句话,“实际上,西里斯。我一开始根本没想到你能找到那个东西……所以你当时忽然带给我的时候,我也惊讶了一下,然后——”邓布利多顿了顿,“我就接着派给你了很多事情。”
“是。”西里斯点头。
斯内普轻啧了一声,大发慈悲地对西里斯点拨道:“邓布利多的意思是,因为知道塞柏琳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你那漏洞百出的大脑里看到,所以才给你了很多事情让你弱化一下对那件事的记忆。”
西里斯一顿。
“那是什么?”斯内普转而看着邓布利多,问道。
“‘yu’,一种远东那边经常用来炼金的东西。”格林德沃解释道,“其实我们这边也有,玉的一种,但是很少,塞柏琳娜魔杖的握柄就是这种材质的——而且做她握柄的这个是其中很特殊的一种。”
“有多特殊?”斯内普看向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看了眼依旧没有看向自己的邓布利多,然后冲着斯内普慢悠悠地道:“特殊到——不用加入魔力……就可以稳固灵魂。”
“!”斯内普震惊。
邓布利多沉默至此,缓慢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绿色的盒子,打开,里面正是布莱克买回的那对袖扣——平滑的浅绿色的玉材外镶着一圈迷你细小的银蛇,两个袖口的银蛇是相互对称的。
“这块材料,是当初尼可送给塞柏的毕业礼物,我们曾经在聊天中提及此事——尼可说,要不是塞柏,他就当这是吸收不了魔力的废料了……但当时我没有意识到其中含义。我是在得知到塞柏从还没毕业就已经开始接触灵魂后,翻找记忆时才意识到它有多重要的。”
格林德沃撑着脑袋垂眼看着那对袖扣,道:“奥米尼斯先生戴过这个。”
邓布利多顿了顿,继续道:“后来,那块材料被塞柏和奥米尼斯先生做成了小物件,相互送给了对方——我认为奥米尼斯先生可能根本不知道这材质有什么用,塞柏当时应该也没多想,只是觉得有个保障——”
“我也觉得。”格林德沃忽然插嘴,“当时在戈……早些年的时候,塞柏琳娜还没有那么在意这个,她当时握柄几天一换,但这个握柄却一直保存着没怎么用过。”他看了眼邓布利多,接着道,“但是后来,在冈特庄园被焚烧之后,她就几乎没有换过握柄了。甚至是在她去世前几年,那对袖扣也一直被她放在身上。”
“在那之前。”邓布利多纠正道,“在冈特庄园被烧之前几个月,她就开始长时间使用那一个握柄了,也开始让奥米尼斯先生频繁戴这对袖扣。”
“哦……原来是在那之前啊。”格林德沃点头笑道。
邓布利多淡淡地瞥了格林德沃一眼,然后像是无事发生一样继续说道:“总之,这东西当时跟随塞柏的死亡而消失,我前段时间寻找的时候也是毫无踪迹,所以在西里斯拿回来的时候我才那么震惊。”
“你当时没察觉有问题吗?”格林德沃抱起胳膊,斜靠在椅背上看着邓布利多,“你寻了很久都没有寻到……怎么这傻小子一找就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