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旁边立刻有学子反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这句句是真,未免太过绝对。”
“莫非是……史官?”
“也不对,史官求的是直笔,与真假还是有别。”
沈萧渔猜了几个,都被一一否定,急得抓耳挠腮。她求助似的看向李若曦,却发现少女正仰着头,看着那盏灯,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片刻后,李若曦忽然眼睛一亮,她拉了拉顾长安的衣袖,小声地道:“先生,我知道了。”
她上前一步,对着那老秀才,轻声念出了一个字。
“信。”
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恍然大悟的赞叹声!
“信!妙啊!‘人’‘言’为信,二人之言,可不就是个信字吗!”
“姑娘大才!在下佩服!”
老秀才抚着须,脸上满是赞许的笑容,亲自将那盏最精巧的走马灯取了下来。
“恭喜姑娘,此灯,当属姑娘。”
李若曦接过那盏工艺精巧、灯壁上还画着才子佳人图的走马灯,心中一阵欢喜。可她没有自己留下,而是转过身,将灯递到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沈萧渔面前。
“沈姐姐,这个送你。”
“啊?”沈萧渔一愣,“送我干嘛?这是你赢的。”
“我们是姐妹呀。”李若曦看着她,眉眼弯弯,那笑容在灯火的映照下,比那花灯还要明亮几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自然也是你的。”
这番话,说得沈萧渔心中一暖,之前那点不服气瞬间烟消云散。她看着李若曦,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顾长安,终于还是撇了撇嘴,接过了花灯。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她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早已乐开了花,爱不释手地提着那盏灯,左看看右看看。
夜色渐深,三人拎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沿着穿城而过的清溪河畔。
河岸上,柳丝轻垂,晚风习习,吹散了白日里的燥热。河面上,不时有画舫驶过,悠扬的丝竹声与女子的轻笑声,随风飘来,为这山海城的夜,平添了几分江南独有的旖旎。
“今天晚上……真开心。”
李若曦抱着那只小猫布偶,走在顾长安身边,轻声说道。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逛街、玩耍。
顾长安没有说话,只是察觉到晚风渐凉,很自然地解下自己身上的那件青衫外袍,披在了少女的肩上。
外袍上还残留着先生的体温和淡淡的皂角清香,将少女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李若曦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即,一股暖意从心底缓缓淌过,让她忍不住将那件带着他气息的外袍,裹得更紧了一些。
“喂!我也冷!”
沈萧渔提着花灯,在旁边酸溜溜地抗议。
“你不是武功高强吗?”顾长安瞥了她一眼,“自己运功。”
“小气鬼!”
沈萧渔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却也不再多言,只是故意加快了脚步,走在两人前面……
河畔的风带着水汽,吹得灯影摇曳。
“喂!”
少女猛地停下脚步,仿佛要用声音驱散心中那点莫名的情绪。她指着不远处一座灯火辉煌,丝竹声不绝于耳的三层画楼。
“你们快看!那里是什么地方?好热闹!”
那是一座临水而建的画楼,飞檐斗拱,灯笼高悬,与周围的民居店铺相比,显得格外华丽旖旎。即便隔着一条街,那靡靡的乐声和莺莺燕燕的娇笑声,也清晰可闻,像一块磁石,吸引着晚归的路人。
李若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一眼,小脸便腾地一下红了,连忙低下头,小声地道:“沈姐姐……那……那是青楼……”
“青楼?”沈萧渔闻言,非但不惧,反而更兴奋了,她三两步凑到顾长安面前,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喂,姓顾的,这就是你们江南的话本里写的……能听曲儿看跳舞的地方?”
“不然呢?”顾长安瞥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还等什么!走走走!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了!”沈萧渔说着,便拉着李若曦的胳膊,作势就要往那边冲。
“沈姐姐!使不得!”李若曦吓得连忙往后退,小脸都白了,“那……那种地方,我们女儿家怎么能去!”
“女儿家怎么了?我爹说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沈萧渔振振有词。
眼看两人就要在桥上拉扯起来,顾长安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
“要去也行。”
两个少女的动作同时停住,都错愕地看着他。
“先生?”
“你说真的?”
“真的。”顾长安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那座名为“沁云楼”的画舫,对李若曦说道,“你不是想知道,这山海城的万家灯火背后,都藏着些什么样的故事吗?”
他笑了笑,那笑容在月光下,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儿的故事,可比书院里那些老夫子讲的,要精彩多了。”
“走吧,我带你们去长长见识。”
……
沁云楼不愧是山海城首屈一指的销金窟。
一进门,一股混杂着名贵熏香与淡淡酒气的暖风便扑面而来。内里并非想象中的乌烟瘴气,反而处处透着一股风雅。
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回廊拐角摆着一人多高的青釉瓷瓶,穿着各色绫罗的女子穿梭其间,或抚琴,或低语,见了客人也只是盈盈一笑,并不上前纠缠。
龟公一见三人气度不凡,尤其是看到李若曦和沈萧渔那绝世的容貌,眼睛都直了,但还是连忙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
“这位公子,里面请!是听曲儿还是看舞?”
“二楼找个安静点的位置,能看到楼下台子,上一壶你们这儿的兰花酿,再配几碟清淡的点心。”顾长安熟门熟路地说道,随手丢过去一小锭银子。
那一番行话,说得自然无比,倒让龟公高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亲自将他们引至二楼一处视野绝佳的雅座。
“先生……我们……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吗?”李若曦坐在那雕花的红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小手紧张地捏着衣角,连头都不敢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