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深夜竹院中都没有任何声响,槐安心下了然,今天恐怕是见不到师父了,在主屋门前轻道了声晚安,她便回到偏屋睡下。
梦中她看到日思夜想却又不敢问、不敢提的人了,晚霞红了半边天,给青绿的竹子都染上了半边红,那人的表情好温柔…
就像去镇魔关之前那般温柔…
槐安情不自禁的靠近却被一把拉入怀中,好温暖…
等回过神的时候,两人已经置身于一片火海之间,火焰吞噬着周围的竹子将两人包围,槐安抬手想要灭火,却被旁边的人拉住了手。
不知是天边晚霞的红,还是山中烈火的红,映照着对面人的面容,仿佛为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那光芒柔和而朦胧,淡化了她眉宇间的冷厉,那双眸子在光的映衬下,仿佛蕴藏了江水,眼波流转间,宁静又深邃。
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也被火光渲染的更加慈爱、温柔,薄唇轻启,“槐安,与为师一同葬身于此可好?”
槐安点头了,看着那双包容一切的温柔眸子,无法抗拒的吸引,这是属于她的毒药。
猛然惊醒坐起,槐安发现自己真的处于一片火海中,火已经烧到床下,她回忆起梦中的事,紧握着的手又松开,她又躺了下来。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
好啊…师父。
砰!
门被撞开,槐安还未看清来人下一秒就已经到了屋外,这时她才发现将他带出来的人是二师伯容影,而一旁的大师伯面色阴沉如墨,五师叔神情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又开始用葫芦吸火。
咔嚓!
整个竹屋倒塌,槐安看着自己自幼生活的地方就这么化为一片灰烬,心不禁抽了抽。
许是还未回神,又或是想同这些一起走,她伸手身体往前移了一下。
可惜她刚动,容影就立刻摁住她,语气有点僵硬“师侄,莫要乱动,师姐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槐安被向映星带回了清辉殿,她端着茶杯在殿内坐着,没一会儿就听到殿外传来的训斥声。
她原本不想听的,直到听到了一句。
“你若不想要这个弟子,送过来我要!怎可放火!”向映星的声音是她没听过的严厉,只是严厉的语气下又是略带颤抖的心疼。
槐安明白自己师伯对面的人是谁了,原来那个人回来了,不光回来了还放了火,要烧死她。
啪!
一声脆响。
槐安放下杯子连忙走到门外。
时间仿佛骤然凝固,她看到了因为生气和打完人后后悔的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的师伯,以及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红肿的手印,嘴角还渗出一丝殷红血迹的师父。
两人也看到了她,空气中弥漫着死寂般的沉默,向映星先回过神扯出一抹笑“槐安怎么不带里边待着?外边夜风有些大,一会儿师伯进去找你。”
侓欲清似乎全程没有看自己的弟子,脸上交织着火辣辣的疼痛,刚才的那一下向映星是带着全身的重量和失控的震颤打的。
疼吗?
并不。
“大师伯,是师父想对弟子进行反应测试,所以才…”槐安想上前解释,可是她也知晓自己的理由多么可笑。
向映星听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多好的孩子被如此作践,“师侄不必多说,日后留在青城山,若是愿意,本尊便将衣钵传于你。”
侓欲清听后反而像是松了口气,行礼后连话都没说便转身离开了。
“哎!谁允你走…罢了!”向映星眉毛一挑刚想将人叫住但是人已经没影了,‘行!实力强就这么玩是吧!’
不是她不想强留,自从几十年前侓欲清回来后,她发现这个师妹的修为增长速度比邪修还邪修,她还专门调查了一番发现没问题才将人放回去,现在她不一定打的过了…
“大师伯,是弟子惹师父生气,所以才如此,都是弟子之过,师伯莫要生气。”槐安上前行礼,替师父说好话的同时又安抚着师伯。
向映星轻轻叹了口气,将人带回了殿内,坐到茶桌前,目光落在日常最爱的茶上,也突的感觉索然无味,“师妹她…一时没有想通…”
“弟子明白。”槐安点头应下,笑的灿烂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今天的事,但恰恰如此让向映星更加内疚。
“……明日你去千机阁随意挑选三件灵器,算是给你的补偿可好?只不过…此事事关清妄的声望,不可过多声张…”向映星知晓这样做的不公,可是先不说那是清妄的长老,天下第一的符阵双修尊者,那更是她的师妹啊…
槐安摇了摇头,若无其事道“大师伯所言弟子并不知晓,今夜只是师父对弟子的考校罢了。”
向映星更心疼了,恨不得当场让人来青城山继承她的衣钵,多么懂事,多么宽容,多么沉稳,多适合苍生道啊!
“师侄如今先暂住青城山吧,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火应该烧了不少东西吧。”向映星怜惜的看着面前人,真是造孽啊…
“是,没有什么需要的,大师伯。”槐安也明白向映星的意思现在这个情况,只要侓欲清一天没有表明态度,她估计就要一直待在青城山了。
向映星只当她客气,当即就准备把东西都订一套,当然灵石花青竹峰的。
侓欲清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漫无目的的走在宗门内,一直到了阑丝峰,一直被人请到殿内她才回过神。
槐安身上的法衣有些旧了,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与胆怯,在清辉殿灯火下,身形单薄又轻渺。
“……所有的样式都做两份吧,账单送到青竹峰。”侓欲清写下槐安应该穿的尺码后便起身准备离开,末了又来了一句“做好了一起送过去吧…不,法衣提前送过来给我。”
“是,青竹峰弟子的法衣已经提前备好了,您可以直接拿走。”阑丝峰弟子记下后便恭敬送人离开了,至于青竹峰法衣则是因为每个季度侓欲清都会来定两套,所以她们总会提前准备好。
侓欲清拿着法衣走到青竹峰后山的冷泉旁,在亭子中指尖慢慢在法衣上写下赤红色的符文。
等到两套法衣都写完,天也已经亮了,侓欲清起身紧接着眼前一黑,扶住石桌缓了缓,眼前再次恢复视线,凝聚灵力将指尖恢复后指尖一点密密麻麻的符文便隐了下去。
‘这衣服还是到时候让阑丝峰一起送过去吧。’轻轻将法衣抱入怀中,侓欲清面上神情不由一软,却牵扯住嘴角和脸上的伤,又倒吸了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