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的老槐树下。
王德贵敲响了挂在树杈上的铜锣,“哐哐”声在村里荡开。
“老少爷们,婶子大娘,都到晒谷场来趟!”王德贵嗓门洪亮,手里还攥着铜锣锤,“今儿个不聊别的,就说桩要紧事!”
田埂上扛着扁担的汉子们停了脚,灶台边擦着手的妇人探出头,连趴在门槛上打盹的黄狗都支棱起耳朵。
没多久,晒谷场就聚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蹲在石碾子旁,等着村长发话。
王德贵清了清嗓子,往高处站了站:“昨儿个去镇上,听闻了桩糟心事——城南有家小子,竟对亲爹动了歪念,最后闹得家破人亡。”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咱村虽说没这等事,但老话讲,无规矩不成方圆,家风不正,家宅难安!”
蹲在地上的二柱子抽了口旱烟,闷声问:“村长,您是想……”
“我想让大伙儿都记着,”王德贵提高了声调,“百善孝为先,邻里要和睦!做儿女的,得念着爹娘的养育恩;当爹娘的,也得教孩子走正道。就像咱村的娃,从小就得教他尊敬长辈,不能学那没良心的东西!”
人群里响起嗡嗡的议论声,李婶拍着大腿:“可不是嘛!上次见石头顶撞他娘,我就说了他两句,这孩子得好好教!”
“不光是孝,”王德贵又道,“咱村世代在这儿扎根,靠的就是互帮互助。谁家有难处搭把手,谁家红白事搭个力,这才是咱村的本分。别学那城里某些人,眼里只认钱,连亲情都不顾!”
他指了指晒谷场边的老槐树:“这树活了几十年,靠的是根扎得深,枝蔓相连。咱人也一样,心齐了,家才稳,村才旺。今儿个召集大伙儿,就是想让家家户户都警醒着,把这好风气传下去,别让外头的歪门邪道坏了咱的根!”
话音刚落,人群里就响起了附和声,“村长说得在理!”
“是该好好说道说道!”
……
王德贵早有打算,敲了敲铜锣:“从今儿起,每天晚饭过后,老少爷们都到这晒谷场来!我领着大伙儿念念家训,讲讲村里的老规矩,再让读过书的老秀才说段古,权当是给自个儿醒醒神!”
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天天来?”二柱子嘴里的旱烟杆差点掉地上,“那我家猪圈还没喂呢!”
李婶却点头:“我看行!正好让我家那混小子听听,省得总惦记着掏鸟窝,不学好!”
正说着,半大孩子凑在人群后,听见“天天来”三个字,脸都垮了。
王石头揪着虎子的衣角,苦着张脸:“完了完了,这往后天天来晒谷场,哪还有功夫去元姐姐家听故事啊?”
虎子瘪着嘴,眼圈都红了:“我娘说,不听村长的话要挨揍的……可元姐姐的故事才讲到鬼差勾魂,那黑斗篷底下到底长啥样还没说呢!”
丫蛋刚从学堂回来,听见这话,气得直跺脚:“都怪苏扒皮!白天在学堂盯着我们背书,写错一个字就打手板,好不容易盼着放学能听个故事,村长又来添堵!”她捏着拳头,小脸皱成一团,“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呜呜我的鬼故事啊……”
旁边的狗剩更绝,直接往地上一坐,蹬着腿假哭:“我不要听家训!我要听元姐姐讲狐狸精变美人!呜呜呜我的狐狸精……”
几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哭丧着脸,活像被抢了糖的小可怜。
路过的桂花瞧见,伸手在王石头脑门上拍了一下:“哭啥哭?你爹这是为你们好!再嚎,今晚的窝窝没得吃!”
王石头被拍得一缩脖子,不敢再嚎,只偷偷跟虎子挤眉弄眼,嘴角往下撇,活像只受了委屈的小驴。
虎子更逗,偷偷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吸着鼻子嘟囔:“那……那能不能跟村长说说,听完家训再去元姐姐家?哪怕听一小段呢?”
丫蛋眼睛一亮,拉着两人蹲到石碾子后头:“我有主意!等会儿散了,咱们去找元姐姐,让她跟村长求求情!元姐姐面子大,村长肯定会答应的!”
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刚才还哭天抢地的小脸,渐渐露出点狡黠的笑,活像三只偷着盘算坏主意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