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的黑色的跑车总能精准收割学校内或明或暗的注目礼。
流线型的车身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与周围略显陈旧的校舍、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构成一幅格格不入的画面。
车门无声地向上旋开，沈夜跨步出来，随手将几乎崭新的书包甩在肩后，对驾驶座上貉的叮嘱充耳不闻，径直走向教学楼。
貉透过深色车窗，看着那个背影融入蓝白相间的人流，直到消失，才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了敲。
她清楚自己的定位，一个好用且绝对忠诚的工具，但偶尔，还是会贪心地期盼对方的回应，哪怕只是一个短暂停留的目光。
这种念头刚冒头，就被她强行按捺下去，黑色的跑车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失。
沈夜的富家子弟人设由貉一手打造，堪称天衣无缝。
顶层豪华公寓视野开阔，能俯瞰半个滨海市，限量版跑车是代步工具，就连他偶尔带去学校的午饭，其精致程度也远超学校食堂水准。
他上课依旧维持着神游天外的姿态，但次次测验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加上那份对谁都爱搭不理的冷漠，迅速让他成了仕兰中学的焦点人物。
课间休息，当路明非还在为下节数学课可能要提问而紧张地翻书时，沈夜正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望着楼下操场奔跑的学生，眼神空洞，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默片。
几个男生簇拥着走过，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沈夜耳朵：“啧啧，又换新车了，真特么有钱。”
“瞧他那拽样，成绩好了不起啊？”
“听说他爸妈在国外，管不着，可不清闲自在么。”
路明非偶尔会偷偷观察这位同桌，他觉得沈夜不像装的，那份冷淡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周围的一切，包括别人的羡慕或嫉妒，都缺乏基本的兴趣。
这反而让路明非更加确信，沈夜和他绝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是一种更高级别的、让他连嫉妒都生不出的遥远。
很快，一个名为“此獠当诛榜”的私下评选进入了沈夜的视野。
这榜单在学生间口耳相传，上榜者多是那些因各种原因——或太张扬，或太孤僻，或成绩太好让人压力山大，或长得太帅抢了所有风头——而引发集体公愤的同学。
沈夜毫无悬念地空降榜单前列，与另一个名字并列：楚子航。
“听说了吗？新来的转学生沈夜，直接冲进前三了！”
“能不听说么，天天美女豪车接送，眼睛长在头顶上，比楚子航还酷。”
“楚子航那是真酷，人家是懒得理人，这位沈夜……感觉是压根没把咱们当人看。”
“我赌楚子航更难惹，你忘了上次篮球赛隔壁校来找茬，楚子航那眼神……”
“得了吧，沈夜这种深不见底的才可怕，你根本摸不清他路子。”
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围绕，沈夜起初只觉得无聊，但她这个榜单，还有点意思。
他想起在不如归台，那些少年少女也有着类似的、充满幼稚生命力的评价体系，人啊，无论在哪里，这种群体内部的微妙排挤和慕强心理，倒是出奇地一致。
楚子航这个名字，沈夜并不陌生。
仕兰中学的风云人物，成绩与他并驾齐驱，剑道部的王牌，长相英俊但性情寡言，是很多女生暗恋对象的同时，也是许多男生暗自比较和嫉妒的目标。
沈夜在校园里见过楚子航几次，总是独来独往，背影挺拔，步伐沉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疏离。
确实有点特别，沈夜能感觉到楚子航体内有一种微弱但精纯的能量场，与普通学生截然不同，这让他想起之前战斗过的那些拥有特殊资质的存在。
机会很快来了，一个周五的傍晚，沈夜因为懒得立刻回家，故意在教室磨蹭到人都走光了才慢悠悠晃出校门。
他没让貉来接，打算随便走走，在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口，他听到了不太和谐的吵嚷声。
几个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堵住了巷子，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正是楚子航。
楚子航单肩背着书包，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慌乱。
“小子，听说你挺狂啊？哥几个最近手头紧，借点钱花花？”
“看你这穿着，家里条件不错吧，识相点，免得受皮肉之苦。”
沈夜靠在巷口的墙边，双手插在裤袋里，好整以暇地准备看戏。
战斗（如果那能称之为战斗的话）已经结束，几个混混躺在地上呻吟，楚子航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校服领口，捡起地上的书包，看都没看地上的失败者，准备离开。
一转身，就看到了巷子口那个倚着墙的身影。
沈夜鼓着掌，慢悠悠地走进巷子，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嗒嗒声，他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目光落在楚子航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身手不错。”
沈夜在楚子航面前几步远处停下，语气听不出是真心称赞还是别的。
“楚子航，是吧？有点意思。”
楚子航停下脚步，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转学生，沈夜的名字和做派，他自然也听说过。
此刻的沈夜，眼神里没有平常那种事不关己的淡漠，而是带着一种审视，一种……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玩具的好奇。
这让楚子航感到些许不适和警惕，他并不想和这个过于引人注目的转学生有什么交集。
“有事？”
楚子航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
“没什么。”
沈夜耸耸肩，目光扫过地上哼哼唧唧的混混，又回到楚子航脸上。
“就是路过，看到点热闹，看来此獠当诛榜上的排名，还挺有道理的。”
他故意提了那个榜单，带着点戏谑。
楚子航的眉头蹙了一下，显然他也知道那个榜单的存在，并且不觉得这是什么光荣的事。
“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他不想多做纠缠，说完便侧身从沈夜旁边走过，带起一阵轻微的风。
沈夜没有阻拦，只是看着楚子航挺拔而孤直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龙族……混血种……”
沈夜低声自语，结合这段时间所有的信息来看，他对自己所处的世界有了更清晰的定位。
他知道楚子航身上将要背负什么，也知道不久之后，那个被称为奥丁的家伙将会登场。
“看来，这个世界能提供的乐子，比预想的要多啊。”
沈夜转身，朝着与楚子航相反的方向走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开始对即将到来的风暴，真正产生兴趣了。
不是因为正义感或者同情心，而是纯粹出于一种对精彩戏剧的期待。
至于那个排行榜？沈夜心想，或许偶尔陪这些小朋友玩玩，也不错，毕竟，观察样本的行为，总是需要一些外部刺激才能更清晰地展现出来。
傍晚回到公寓，貉早已准备好晚餐，菜式精致，都是按沈夜模糊提过的口味偏好来的。沈夜吃饭时很安静，貉就安静地坐在对面，偶尔帮他添饭倒水。
“今天在学校还好吗？”
貉轻声问，试图寻找话题。
“能有什么不好。”沈夜头也不抬。
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我听到一些关于您的传闻……还有一个叫此獠当诛榜的东西……”
沈夜终于抬眼看了她一下，眼神里没什么情绪：“怎么，担心我给你惹麻烦？”
“不是！”
貉立刻否认，声音有些急，“我只是……我只是觉得，那些人根本不了解您。”
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委屈和维护。
沈夜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
“没必要了解。”
他站起身，准备回房，“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看着沈夜关上房门，貉默默收拾着碗筷，指尖微微发白，她知道自己的关心又越界了，可是忍不住。
她想起在沈夜曾对她说过的话——证明你的价值。
她一直在努力，努力变得更强，更能帮上他，可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总是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