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的皮肤已经黑紫发皱，指甲缝里嵌着泥垢和暗红色的血痂，正一下下抠着地砖，发出“沙沙”的刮擦声，一寸寸朝他的脚踝挪过来，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蜷曲，像是随时要攥住什么。
“抓住！”枭焚川扔来的消防斧擦着他耳边飞过，劈开那只断手的同时，墨研秋终于抓住货架栏杆爬起来。
罐头区的货架早就被推倒了，铁皮罐头滚得满地都是，大部分都被踩扁变形，橄榄油混着腐烂的液体在地上汇成黏腻的水洼，踩上去一步一滑。
枭焚川弯腰去捡一只没变形的罐头时，货架顶端突然砸下来半扇铁门，他下意识用后背去挡的瞬间，墨研秋扑过去撞开他，铁门擦着枭焚川的胳膊砸在地上，激起的罐头碎片嵌进墨研秋的手背。
“别管那个了！”墨研秋拽着他往酱料区跑，身后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他忽然发现那些丧尸像是被什么吸引着。
原来刚才摔碎的罐头里，橄榄油混着火腿的香气正顺着空气蔓延，成了最致命的诱饵。
酱料区的玻璃罐碎了一地，豆瓣酱混着血污糊在货架上。墨研秋在碎玻璃堆里翻找时，手指被扎出好几个血洞，直到摸到个带着螺旋盖的玻璃瓶。
刚要喊枭焚川，就看见对方正被一只穿西装的丧尸按在地上，那丧尸的公文包敞开着，半截钢笔尖正对着枭焚川的喉咙。
墨研秋抓起块碎瓷片扑过去，狠狠扎进丧尸的太阳穴。等他拽起枭焚川时，才发现对方的胳膊被罐头铁皮划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正顺着指尖往下滴。
“找到没？”枭焚川喘着气问，视线扫过满地狼藉，突然定在墨研秋手里的玻璃瓶上。
“牛肉酱。”墨研秋把瓶子塞进他怀里，转身用消防斧劈开扑来的两只丧尸。
“先撤！”枭焚川却突然蹲下身，从一堆变形的铁皮罐里捡起个没被压坏的——标签上印着西班牙火腿的图案，只是罐身已经被撞得凹进去一大块。
“走！”他拽着墨研秋往出口冲，枭牧叼着袋破了口的冻干黄桃跟在后面，罐头和零食在背包里晃得叮当作响，混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嘶吼声，像一曲混乱却滚烫的逃亡序曲。
直到冲出超市大门，墨研秋才发现自己的匕首不知何时丢了，手心被碎玻璃划得血肉模糊，可攥着那半瓶牛肉酱的手指，却握得比任何时候都紧。
冲出超市的瞬间，正午的阳光像烧红的烙铁砸在脸上，墨研秋下意识眯起眼，鼻腔里涌入干燥的热风，混着远处焚烧垃圾的焦糊味，竟比超市里的腐臭多了几分活气。
枭牧“嗷呜”一声抖掉身上的污水，项圈上的铜铃还在叮当作响，叼着的冻干黄桃袋子漏了个大洞，橙黄色的果肉渣一路撒过去，在滚烫的柏油路上留下串细碎的痕迹。
“往东边走！”枭焚川拽着他拐进条窄巷，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滴在布满裂缝的水泥地上，很快被热风烤成暗沉的血渍。
巷子里堆着半塌的纸箱，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被他们惊得窜开，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却没敢靠近。
大概是闻到了两人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以及那股属于丧尸的腐臭。
墨研秋反手抹了把脸，手心的碎玻璃伤口被汗水浸得生疼，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紧紧攥着的牛肉酱，玻璃瓶壁上沾着的血手印被晒得发黏。
“你胳膊得处理。”他喘着气说，视线扫过枭焚川胳膊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外翻着，还沾着点罐头铁皮的锈迹。
枭焚川“嗯”了一声，突然往旁边一拽，两人踉跄着躲进个废弃报刊亭后面。
墨研秋刚要问怎么了，就听见巷口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指甲刮擦墙壁的锐响，竟是有丧尸追了出来，而且不止一只。
枭牧压低身子，喉咙里发出警惕的呜咽，尾巴紧紧夹在腿间。
枭焚川从背包里摸出块干净的布条，咬着牙往胳膊上缠，动作太急扯到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
“等下我引开它们，你往巷子那头跑，第三个路口左拐有栋烂尾楼，我在那等你。”
“一起走。”墨研秋直接打断他，把牛肉酱塞进背包，抄起那把消防斧，斧刃上还沾着断手的腐肉，在阳光下泛着油腻的光，“你想让我抱着半瓶牛肉酱在烂尾楼里喂蚊子？”
枭焚川愣了愣，嘴角突然扯出点笑意，血污糊住的脸上竟显出几分鲜活。
他没再争辩，拽着墨研秋往报刊亭深处缩了缩，眼看着三只丧尸晃悠悠挪进巷子。
为首的正是超市里那只穿西装的，公文包还挂在胳膊上，半截钢笔尖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大概是追着他们的血腥味来的。
枭牧突然从报刊亭后窜出去，对着丧尸的腿狠狠咬了一口，那穿西装的丧尸踉跄着摔倒，公文包“啪”地掉在地上，滚出几页染血的文件。
趁着另外两只丧尸被吸引的空档，枭焚川已经冲了出去，短刀精准地扎进离得最近的丧尸眼眶，墨研秋紧随其后，消防斧带着风声劈下去，正砍在另一只丧尸的脖颈上，沉闷的骨裂声里，腐臭的黑血溅了他一脸。
解决掉两只丧尸时，那穿西装的已经爬起来，钢笔尖直对着枭牧扎过去。
墨研秋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消防斧横劈过去，把钢笔打飞的同时，斧柄重重撞在对方腐烂的胸口，那丧尸闷响一声往后倒，却在落地前死死抓住了墨研秋的脚踝。
“操！”墨研秋只觉得脚踝被冰冷黏腻的手攥住，一股钻心的恶心感涌上来，他抬脚狠踹，却怎么也甩不开。
枭焚川转身来救，短刀还没刺下去，就见枭牧疯了似的扑上来，用嘴叼住丧尸的手腕狠狠撕扯，硬生生把那只腐烂的手从丧尸胳膊上扯了下来。
丧尸的嘶吼戛然而止，软软地倒在地上。枭牧甩了甩嘴里的腐肉，跑到墨研秋脚边蹭了蹭，舌头舔过他脚踝上被抓出的红痕，像是在道歉。
墨研秋弯腰摸了摸它的头，指腹摸到一手的狗毛和血污。
“走了。”枭焚川拽了他一把，胳膊上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颜色深得发黑。
他看了眼地上那只还在抽搐的断手，抬脚踩了上去，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他低声道，“再晚太阳落山前就到不了烂尾楼了。”
三人重新钻进巷深处，枭牧依旧叼着那袋漏了的冻干黄桃，只是这次走得格外快，铜铃声在空荡的巷子里传得很远。
墨研秋回头望了眼超市的方向，那栋亮着破碎玻璃窗的建筑在阳光下像头蛰伏的巨兽，而他们怀里揣着的罐头和牛肉酱，是从巨兽牙缝里抢来的、滚烫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