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洞的石门在风雨交加中缓缓开启,露出铁扇公主那张带着些许疑惑与戒备的俏脸。她显然也察觉到了外界天象的极端异常。
“八戒?怎地是你?外面这风雨……” 她的话未说完,目光便被八戒身后那混乱泣血的天象所吸引,柳眉紧蹙。
“公主,详情容后禀报,事关重大,需立刻寻到悟空,共商大计!” 八戒语气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
铁扇公主见他神色,心知非同小可,当下也不多问,侧身让开:“进来再说,那猢狲的行踪,我或可知晓一二。”
就在八戒抬脚欲踏入洞府的刹那,异变再起!这一次,并非风雨,而是——雷霆!
“咔嚓——!!!”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粗大与耀眼的紫金色神雷,如同撕裂天穹的审判之矛,毫无征兆地劈落在芭蕉洞前不足十丈之处!并非攻击,而是精准地炸开,狂暴的雷光并未扩散伤人,反而在原地凝聚不散,化作一团直径数丈、不断咆哮嘶鸣的雷球!雷球中心,电蛇狂舞,散发着毁灭性的气息,却又诡异地被约束在一定范围之内,将周围映照得一片惨白,连那混乱的风雨都被瞬间排开、蒸发!
这绝非自然雷霆,也非雷部寻常的执法天雷,其威势、其精纯度、其内蕴的那一丝决绝的意志,远超寻常!
雷光闪耀间,两道周身缠绕着璀璨电光与轰鸣雷息的身影,自那雷球之中一步踏出!正是雷公电母!
只是此刻的二位雷部正神,与之前在积雷山“意外”相助时的谨慎试探截然不同。雷公闻仲,面如重枣,额生三目,此刻那第三只神眼已然完全睁开,其中不再是威严的雷光,而是燃烧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与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手中的雷公凿与雷神锤嗡嗡作响,仿佛随时要爆发出毁天灭地的一击。电母金光圣母,容貌端丽,手持雷电镜,此刻那镜面之中不再是温顺的电光,而是映照着沸腾的雷海与丝丝缕缕挣扎扭曲的暗影,她周身电蛇狂窜,气息凌厉如出鞘之剑!
“天蓬元帅!铁扇公主!” 雷公闻仲的声音如同万雷齐鸣,震得整个翠云山都在微微颤抖,他目光如电,直射八戒,“不必寻那猴头了!且先听我一言!”
铁扇公主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芭蕉扇,戒备道:“闻仲!金光圣母!尔等乃玉帝亲封雷部正神,何故擅离天庭,在此显圣?!”
“玉帝?亲封?” 电母金光圣母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与讥讽,“公主还当那凌霄宝座之上坐着的,是昔日那位统御三界、维系纲常的玉皇大帝吗?!”
她猛地将手中雷电镜往身前一照,镜光并非射向八戒或铁扇,而是投射向空中那尚未完全散去的、由风伯雨师凝聚的混乱天象残影!镜光与那风雨残影交融,仿佛触动了某种禁忌,镜面之中,骤然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那是一片幽暗的、遍布着扭曲雷霆符文的秘殿,隐约可见是雷部核心之地。数名身着雷部神将袍服、但面容扭曲、周身缠绕着与玉帝同源的阴寒魔气的“神将”,正手持散发着不祥光芒的雷鞭,狠狠抽打着被禁锢在雷柱之上的几名雷部同僚!那些受刑者,赫然都是曾对玉帝近年旨意流露出些许不满或迟疑的雷公、电吏!
“看清楚!” 雷公闻仲须发戟张,怒吼道,“此乃玉帝老儿安插在我雷部之中的‘魔雷卫’!专司清除异己,监控我等!只因奎木狼之事后,我雷部中有几位兄弟私下议论了几句,便被冠以‘动摇军心’之罪,受此酷刑,神魂俱损!若非我夫妇察觉及时,暗中周旋,只怕……”
他话音未落,电母镜中景象再变!显现出玉帝近期下达给雷部的数道密令影像!那密令之上,朱砂字迹狰狞,竟要求雷部在特定时辰,于某些人烟稠密之地,降下蕴含“蚀魂魔雷”的雷暴,目的竟是为了收集亿万生灵在极致恐惧与痛苦中逸散的负面魂力,用以滋养其体内魔神的某种秘术!更有甚者,要求雷部配合其撕裂混沌裂缝的计划,在裂缝开启时,以“混沌引雷阵”接引域外天魔气息,扰乱天地法则!
“此等行径,与邪魔何异?!与那欲要毁灭三界的域外天魔,又有何区别?!” 电母声音尖锐,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与身为正神的耻辱,“我雷部,执掌天之刑罚,代天行诛邪荡魔之道,岂能沦为魔君刽子手,行此戕害苍生、祸乱乾坤之举?!”
雷公闻仲上前一步,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八戒:“天蓬元帅!我知你等所谋!风伯雨师已证其罪,星宿亦暗通款曲,龙族泣血,地狱暴动……桩桩件件,皆指向那凌霄殿上的魔君!今日,我闻仲,携妻金光圣母,并雷部二十四天君中,已知晓真相、愿弃暗投明的十一位兄弟之名,正式向元帅请命!”
他声音铿锵,如同雷霆宣誓:“我等愿彻底反出天庭,助元帅,清君侧,诛魔神!”
此言一出,饶是八戒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心神剧震!雷部,这可是天庭最具攻击力的暴力机构之一!雷公电母以及近半雷部天君的倒戈,其意义甚至远超星宿反水!
“闻仲兄,金光圣母,此言当真?!” 八戒强压激动,沉声问道。
“千真万确!” 电母金光圣母肃然道,“非但我等,更有一份‘投名状’,献与元帅!”
说着,她与雷公同时掐诀,一道由无数细密雷霆符文构成的、复杂精密到极点的立体光图,自二人之间浮现。那光图赫然是——雷部布防详案及天庭法则网络关键节点图!
“此图,” 雷公指着光图,语速极快却清晰,“详细标注了雷部三十六雷鼓、七十二电旗的分布位置、运转规律、能量核心所在,以及各部雷将的职权范围与值守时间!更有……天庭赖以运转的‘天界法则网络’中,与雷霆之力相关的诸多关键枢纽与能量传输脉络!”
八戒与铁扇公主凝神看去,只见那光图之上,不仅雷部自身的布防一览无余,更有一条条由纯粹雷霆法则构成的、纵横交错、连接着凌霄殿、周天星斗大阵、乃至天庭各重要宫阙的能量通道被清晰标示出来!这些通道,就像是天庭这个庞大机器的“电路系统”,维系着其最基本的运转与玉帝对三界法则的调动!
电母补充道,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决绝的光芒:“玉帝虽被魔神寄生,魔威滔天,但其调动天地法则、行使天帝权柄,依旧离不开这天界法则网络的支撑,尤其是其中至阳至刚的雷霆法则,对其魔气本就有一定的净化与压制作用,故其虽忌惮,却也无法完全摒弃,反而需要借此网络来中和魔气,维持其‘天帝’表象。”
“我夫妇与反水的十一位天君,已暗中在这些关键节点处,布下了隐晦的‘逆雷寂灭符’!” 雷公声音压低,却带着石破天惊的力量,“只待时机成熟,元帅号令一下,我等便可同时引爆这些符文!”
他做了一个狠狠握拳的手势:“届时,虽不能完全摧毁天界法则网络,却足以在短时间内,造成大规模的雷霆法则紊乱与中断!尤其可以重点干扰、甚至暂时切断玉帝通过法则网络与天庭本源、与周天星辰、与部分天地权柄的联系!”
“想象一下,” 电母接话,语气中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当那魔君正欲施展毁天灭地之神通,或正借助天帝位格调动三界之力时,其与力量源泉的联系被雷霆强行中断……哪怕只有一瞬,也必将使其神通反噬,魔气失控,露出致命的破绽!”
八戒听得心潮澎湃,眼中精光爆射!这简直是直指要害的杀手锏!若能成功,无疑将在最终决战中,为他们争取到至关重要的主动权!
“好!好!好!” 连道三声好,八戒郑重无比地向着雷公电母深深一揖,“闻仲兄,金光圣母,深明大义,甘冒奇险,此恩此德,八戒与天下苍生,永世不忘!”
雷公电母连忙还礼。雷公道:“元帅不必如此!涤荡魔氛,本就是我雷部职责!只望元帅能马到功成,还这三界一个清明!届时,我等纵神魂俱灭,亦无憾矣!”
“只是,” 电母提醒道,“此事需绝对隐秘,且时机把握至关重要,需与星宿、龙族等各方力量精密配合。引爆‘逆雷寂灭符’的信号……”
“便以星辰玉简为号!” 八戒立刻道,“当我需要诸位动手时,会通过星图玉简,引动对应星域的星力,产生特定的波动频率,届时,便是雷霆一击之时!”
“善!” 雷公电母齐齐点头。
事不宜迟,二位雷神将那份至关重要的雷部布防与法则节点图拓印交给八戒,又约定了几处紧急联络的隐秘地点与方式,便不再停留。
“元帅,公主,保重!静候佳音!” 雷公电母拱手告别,身形重新融入那团尚未消散的雷球之中。雷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地收缩,化作一道细微的电光,刺破重重雨幕,瞬间消失在天际,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臭氧味道,以及八戒怀中那枚新增的、蕴含着雷霆伟力与决绝意志的玉简,证明着方才那场足以扭转战局的密会。
芭蕉洞前,风雨似乎也因这雷霆的背誓而显得不那么狂躁了。
铁扇公主站在洞口,望着雷光消失的方向,久久无言,最终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连闻仲这等耿直忠勇之辈,都被逼反……这天庭,当真是烂到根子里了。”
八戒紧握手中新增的玉简,感受着其中蕴含的雷霆之力与那份“断链”的承诺,目光穿透雨幕,望向九重天阙。
雷霆背誓,非是不忠,而是忠于天道,弃暗投明。
法则断链,此举若能成功,无异于斩向魔君咽喉的一把无形利刃!
他转身,对铁扇公主沉声道:“公主,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如何找到那只猴子,以及……火焰山之事了。”
洞门缓缓关闭,将外界的风雨与动荡暂时隔绝。但洞内即将开始的商议,却将真正决定这片天地未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