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幕沿着老城区的街道慢悠悠地晃荡，午后的阳光把柏油路面晒得发烫。
拐过街口，一阵清脆响亮的争执声钻进耳朵。
“老板——就通融这一次嘛！”一个背着巨大画板的女孩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低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我以未来着名画家的名誉担保，下周一定把钱补上！”
店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抱着胳膊直摇头：“小姑娘，你这都第三周了，每次都说下次。我这是小店，不是慈善机构。”
谷幕本来想直接绕开，目光却不自觉地被吸引。
女孩穿着一件宽松的亚麻色外套，下身是一条牛仔背带裤，显得随性又朝气。她个子高挑，身材匀称，双腿笔直，整个人站在那儿就像一株迎着阳光生长的小白杨。
背带裤的胸前和裤腿上沾满了五颜六色的颜料斑点，像是刚刚从画室里跑出来似的。
跟这条灰扑扑的、老旧破败的街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仿佛一幅灰暗背景里突然跳出一抹亮色，让人移不开眼。
一股青春四溢的味道都要扑到她身上了。
“这东西多少钱？”谷幕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话已经问出口了。
店老板和女孩同时转过头来。
女孩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没想到会有人插话。
“关你什么事？”店老板没好气地说。
谷幕没理他，直接看向女孩：“问你呢，东西多少钱？”
女孩愣了一下，随即绽放出一个更大的笑容：“七十八块五！姐姐你真是天使下凡！”
谷幕从口袋里掏出所有零钱，数出八十块放在柜台上：“够了吧？”
店老板愣了一下，狐疑地打量着她，但还是麻利地收了钱，把一盒颜料塞给女孩。
女孩抱着颜料，眼睛笑成了月牙：“太谢谢你啦！我叫羡锦纾，h美院大三的！钱我一定会还你的！”她说话和连珠炮一样，“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或者告诉我你在哪工作，我下周兼职结了钱就给你送过去！”
谷幕被她的热情搞得有点懵，下意识后退半步：“不用。”
“要还的要还的！”羡锦纾小跑着跟上她，画板在背上哐当哐当地响，“做人要讲信用！这是我的原则！”
周围已经有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谷幕被看得不自在，只想赶紧脱身，只好掏出手机：“扫吧扫吧。”
加上好友，羡锦纾兴奋地搓搓手。
“好耶！啊对了，我还不知道姐姐叫什么？”
她边问，手上动作没停，给谷幕改备注。
“谷幕。”
谷幕说完就快步离开，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
走出老远，她才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羡锦纾的头像是个咧嘴笑的卡通兔子，
朋友圈里全是各种色彩斑斓的画作和九宫格自拍，配文都是“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之类的。
跟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谷幕摇摇头，把手机塞回口袋。
这种精力过剩的大学生，她实在招架不住。
她继续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又晃到了学校附近。
放学时间快到了，校门口已经三三两两聚了些学生。
【日常任务：观察女主角放学状态。奖励：积分+5。】
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
这破系统总算睡醒了。
她习惯性地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蹲着，看着学生们鱼贯而出。
路绵今天出来得稍晚些，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但气色似乎好了点。
周贺然和他的哥们勾肩搭背地从她身边经过，似乎说了句什么，路绵低着头加快脚步走开了。
【日常任务完成。奖励积分+5。当前积分：255。】
谷幕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任务完成得索然无味，她打算回去补个觉。
回去的路上，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是羡锦纾发来的消息。
「谷姐姐！今天真的太感谢你啦！[兔子转圈.jpg]」
「对了对了，我们学校这周末有艺术市集！」
「我有个摊位！卖一些小手作！」
「你要不要来玩？可好玩了！」
「就当是我提前还个人情？」
「[定位]」
「[摊位照片]」
「[可爱表情包连发]」
谷幕被这一连串消息炸得头疼，打了两个字：「没空。」
「好吧……」羡锦纾回得很快，后面跟了个耷拉着耳朵的兔子表情。
谷幕把手机调成静音，塞回口袋。
这种热情过头的年轻人和她的热情活动，自己真是有点无力应付。
回到出租屋，谷幕把自己摔进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
屋里有些闷热，她懒得开窗，就这么躺着发呆。
天花板上洇了水渍，像一团模糊的乌云。她盯着看了会儿，眼皮渐渐发沉。
半梦半醒间，手机又震了一下。她懒得看，翻了个身继续睡。
不过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里都是些光怪陆离的画面。
等她醒过来时，窗外已经华灯初上。
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摸出最后一点钱，决定去张姐店里蹭顿饭。
张姐看她没精打采的样子，给她多盛了半勺肉。
“咋啦？没睡好？”
谷幕含糊地应了一声，埋头吃饭。
“年轻人，别老是愁眉苦脸的。”张姐一边擦桌子一边说，“得多出去走走，认识点新朋友。”
谷幕没接话。
刚才就认识了个新朋友。这就是她愁眉苦脸的因素之一啊。
和年轻人没什么话题了。
唉，她再怎么说也是活了三十多年了，这副身体的原主可能二十来岁，但她可是货真价实的摸爬滚打了三十年啊。
早就对年轻人的东西不怎么感兴趣了。
悲上心头，谷幕突然有点想自己还没开业就死了的店。
小店，妈妈会抓紧时间复活然后让你好好开业的。
到时候给你剪十个彩。不行，剪三十个。
想到这又有干劲了，她给自己画了个饼然后一拍大腿。
张姐看她的眼神带上了点担忧。
“小谷啊，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或者哪里不得劲就告诉姐，你没钱姐也能给你钱治。我看你最近这个样，是不是得那个什么抑郁症了？”
谷幕一愣，然后笑起来。
“没事张姐，就是最近有点不顺心，小问题。”
吃完饭，她帮张姐洗了碗，这才掏出手机。
除了羡锦纾的那几条，还有一条路绵的短信：
「姐姐姐，今天周贺然问我是不是认识你。」
谷幕皱眉，回复：「你怎么说？」
「我说不认识。」路绵回得很快。
谷幕盯着屏幕，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路绵也是所谓的“年轻人”啊。
她收起手机，慢悠悠地往回走。夜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经过一家便利店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去买了包最便宜的烟。
回到出租屋，她靠在窗边点燃一支烟。尼古丁的味道让她稍微放松了些。
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羡锦纾：
「谷姐姐！我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
「我可以给你画幅肖像画抵债！」
「免费的哦！」
「保证把你画得美美的！」
谷幕看着消息，嘴角不自觉抽动了一下。画肖像？她想象了一下自己正襟危坐给人当模特的场景，觉得荒谬得可笑。
她叼着烟，打字回复：「不用。」
「为什么嘛？我的技术很好的！」
「还是说……你害羞啦？[兔子坏笑.jpg]」
谷幕被烟呛了一口，咳嗽起来。
她正想着该怎么回绝，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
【新任务：市集巡视。】
【说明：前往美院艺术市集，确保无异常情况发生。】
【奖励：积分+20。失败惩罚：一级电击5秒。】
谷幕看着任务说明，又看了看羡锦纾发来的市集定位，突然觉得这系统是不是在逗她玩。
她叹了口气，掐灭烟头。
「市集什么时候？」她认命地回复羡锦纾。
「这周末！周六周日两天！你要来吗？[兔子欢呼.jpg]」
「可能。」谷幕回得模棱两可。
「太好啦！那我等你哦！」
谷幕放下手机，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突然觉得接下来的周末可能会很漫长。
她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系统恢复了任务发布，按理说她该觉得踏实才对，但心里却莫名有些烦躁。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管他呢，先睡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