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的西南方是太阳照不进的地界,那里的大气裹挟着各色的煞气,在地面映照出妖异斑驳的微光,终年不散的灰黑雾气沉沉压在低空,吸入口鼻尽是腐腥与冷冽的痛感,连风刮过都带着尖锐的嘶鸣,像是无数怨灵在低声哀嚎。
黑红色的魔岩错峰林立,岩缝间渗着粘稠如血的暗紫色汁液,滴落地面便灼烧出细小的坑洞,冒起缕缕灰烟。远处矗立着连绵的黑色城堡,尖顶锋利如獠牙,墙体爬满扭曲的黑色藤蔓,藤蔓上挂着干枯的残枝与不知名的骨殖,偶尔有猩红的光点从城堡窗棂间闪过,是魔物蛰伏的眼眸。
这里的天地按天空各色煞的投影分为七域,黑色死域死气弥漫,生灵踏入即腐,遍地枯骨堆砌;黄色贪域引动众生贪欲,深陷者迷失心智,终生追逐虚妄;紫色诡域藏无尽陷阱,魔气扭曲空间,虚实难辨;白色地域寒煞刺骨,冰封万物,连灵力都能冻凝;绿色冥域是生魂幽灵聚集之地;粉色幻域覆迷幻瘴气,勾出心底执念,困人于幻境难脱;而最中心也是最大的区域为红色杀伐域,煞气最烈,充斥着征战血腥,杀意凝如实质,嗜杀魔物在此盘踞。在杀伐域中心,一座宏伟的魔殿坐落于魔岩山脉之巅,殿顶镶嵌着无数暗红色的魔晶,折射出阴冷的光,殿门雕刻着狰狞的魔物浮雕,獠牙外露,双目空洞却似藏着吞噬一切的欲望。殿内,烛火是跳动的黑红色,映照得殿中陈设愈发诡异,冰冷的黑曜石地面光滑如镜,倒映出上方悬浮的魔纹法阵,法阵中流转着浓稠的魔气,隐隐有低沉的咒文声回荡,经久不散。
魔殿主位上,一道身影斜倚而坐,枯瘦的手扶在王座上,他便是昔日的魔神帝冕,当年攻打上清神域时落败,实力大跌,仅靠胸口的邪骨续命。
伽儿,我观人族气运有变,结界不稳,正可借此去人族看看!
帝伽抬眸,眸底猩红微动,沉声道:父亲,人族地界灵气稀薄,也没多少能供我魔族强化肉身的煞气,去那里干什么?
帝冕轻笑,对曰:上古时妖神之战,散有十大神物,其中有一镇世鼎落入人界,若能得来,为父便可借此重回神境!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现在是魔君之境,很难穿越结界!说着,从胸口化出一个血色魔方,道,这是洗髓印,其中的空间之力可以助你穿越结界!
帝伽领命,接过洗髓印,周身红光暴涨,转瞬化为一道红芒破殿离去。
午间,神院斗法场。青石铺就的场地泛着冷硬光泽,四周灵纹暗涌,隔绝灵力外溢,时希、君与、裴烬鸢三人对立而立,少年意气漫溢在燥热的风里。
“今日不比输赢,只论尽兴。”裴烬鸢指尖轻弹,腰间佩剑嗡鸣震颤,淡紫色灵力顺着剑刃流转,划出细碎光痕,眼底藏着跃跃欲试的锐光。君与仰头笑了声,周身骤然腾起炽烈金光,太阳真火裹挟着灼热气浪翻涌,地面青石竟微微发烫:“要比就来真的,藏着掖着没意思。”时希立于旁侧,青衫随微风轻晃,指尖萦绕着淡青色风元灵,眸色沉静,只轻轻颔首:“开始吧。”
话音落,君与率先发难,掌心凝聚火球,烈焰裹挟着破风之声朝裴烬鸢砸去,火势凶猛,沿途空气都被烤得扭曲。裴烬鸢足尖一点,身形如惊鸿般掠向侧边,同时佩剑出鞘,一道凌厉的紫色剑罡劈出,与火球相撞,轰然炸开漫天火星。不等火星落地,他已欺近君与身侧,剑刃直指心口,招招迅猛凌厉。君与不退反进,真火凝于掌心化作火盾,硬接下剑招,震得手臂发麻,却借着反震之力后撤数步,指尖掐诀,数道火刃凭空生成,密集朝裴烬鸢袭去。
时希并未急于插手,只静静观察两人招式,见裴烬鸢被火刃缠住,剑势渐缓,指尖青芒微动,几道风刃悄然飞出,精准撞开两侧火刃,为裴烬鸢留出空隙。君与见状挑眉:“时希,你帮他不帮我?”嘴上抱怨,动作却不停,真火骤然暴涨,化作火龙盘旋升空,朝着两人席卷而来。
“联手破他这招。”时希沉声道,青风顺着他的意念汇聚,化作一道风墙挡在身前,同时掌心凝出风矛,递向裴烬鸢。裴烬鸢心领神会,佩剑裹着紫色灵力与风矛相接,两股力量交融,化作一道青紫交织的光刃,迎着火龙斩去。轰的一声巨响,火龙溃散,光刃余威不减,擦着君与肩头掠过,劈开身后一道浅沟。
君与啧了声,收起真火:“行啊,联手起来挺厉害。”裴烬鸢收剑入鞘,额角沁出薄汗,却笑着道:“是时希风元灵借力打力,配合得刚好。”时希淡笑,散去周身灵力:“你的剑招凌厉,君与真火刚猛,各有千秋。”三人相视一笑,刚才的交锋激烈却不伤和气,反倒添了几分默契。
下午一二节是灵植与丹材的实践课。课程安排在生机盎然的灵植园。苏清辞老师与水银老师联袂授课,主题是“灵植丹材的相生相克之理”。苏清辞素手轻挥,一株喜阴的月光苔与一株向阳的日辉草在她精妙的灵力引导下,根须交错,竟和谐地共生在一处灵壤中,散发出融洽的灵光。“万物并非绝对对立,寻得平衡之契,相克亦可转相生。”
水银老师则架起小巧的丹炉,现场演示如何将属性猛烈冲突的“赤炎果”与“寒霜草”投入炉中,以精准的火候和独特的灵力疏导法门,去芜存菁,最终炼化出一小瓶色泽温润、药性中和的“温灵液”。
课程生动有趣,但君与的注意力显然偏了,他偷偷戳了戳时希,低声问:“诶,你说那赤炎果,烤起来会不会特别香?”
第三节是神质强化课,斗法场的青石地面在午后阳光下泛着微光。实战教习宣布今日不进行对抗,而是进行元灵控制力精准考核——凝灵成丝,穿九连环。
只见场地中央悬浮着九枚大小不一的灵玉环,环心极小,且环环相扣,轻微晃动。学员们需要将自身灵力凝练成极细的丝线,依次穿过所有玉环,不能触碰环壁。
大部分学员凝练的灵力丝粗如手指,稍一靠近就撞得玉环叮当作响,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然而,总有例外。
空灵神色平静如水,甚至未见她如何作势,无数道肉眼难辨的透明丝线便已从她指尖蔓延而出,仿佛本身就存在于空间之中。它们精准地找到每一个环心,流畅而优雅地同步穿过所有玉环,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毫秒不差,引得一片低低的惊叹。
时希深吸一口气,风元灵在他指尖汇聚成纤细的青色的丝线。就在丝线探出的瞬间,他悄然附上了一丝时间之力。在旁人看来,那灵力丝线的速度骤然放缓,让他有足够的时间从容调整最微小的角度,第二个完成了挑战,丝线收回,玉环纹丝未动。
轮到君与,他看着那纤细的玉环,撇了撇嘴。太阳真火至刚至阳,凝练精细本非所长。他心一横,竟将狂暴的太阳真火强行压缩,凝成一道炽白耀眼、细如麦芒的光针,对准环心,凭借着极致的温度与控制力,生生“熔”出了细微的通道,强硬地完成了穿透。
教习看着君与面前那微微发红、尚有余温的玉环,嘴角抽了抽,点评道:“君与,取巧过关。然刚猛易折,精巧不足,在控制一道上,你需多向空灵、时希请教。”
傍晚,天边洒下浪漫的晚霞,晚自习在笔尖与纸张的沙沙声中平静流逝。当宣告一日终结的钟声悠然敲响,学员们如释重负,收拾好书册,三三两两汇入返回宿舍的人流。
神界的夜空,星河低垂,璀璨夺目,宛如一条流淌着亿万元晶的光之河。
时希与君与、裴烬鸢并肩走在青石路上,讨论着明日的安排。忽然,极遥远的天际,一道暗红色的流光,细如发丝,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粘稠与污浊感,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在纯粹的星河背景下一闪而过,瞬间便消失无踪,快得让人怀疑是否是错觉。
“嗯?”裴烬鸢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刚才……那是什么玩意儿?流星?”
君与也眯着眼望向那片夜空,摇了摇头:“不像。流星的尾焰清亮,这个……颜色暗沉,感觉有点邪门。”
时希没有说话,只是抬头静静望着那道暗红流光消失的地方。那道光芒,与他白日里在政史灵韵课上看到的魔气幻象,以及听到的凄厉鹰唳,隐隐重合。一股熟悉的、带着烽烟与血腥气的预感,再次如冰冷的潮水般漫上心头。
他没有将这份不安说出口,只是在一片轻松的夜话声中,默默握紧了拳。
星河依旧灿烂,万古不变。但那道转瞬即逝的暗红,却像一颗投向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知情者的心中,漾开了层层叠叠、难以平息的不安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