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去后,沈知言带着三个丫头往家走。春桃忽然问:“先生,那烟厂要是招工,我能去试试吗?”
沈知言心里一喜,转头看着她:“你想去?”
“我……我想给家里多挣点钱,给先生和妹妹们买新衣裳,买好吃的。”春桃低下头,脸颊有些泛红,“而且,我也想看看工厂里的机器,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么厉害。”
“好啊。”沈知言笑了,“只要你愿意,先生帮你准备,肯定能考上。”
夏荷凑过来,眼里满是向往:“姐姐想进工厂当工人吗?那我以后也能去吗?”
“你还小,”沈知言摸了摸她的头,“先好好读书,把文化学扎实了,以后工厂扩大招工,有的是机会。”
秋菊拉着春桃的衣角,小声说:“姐姐要是进工厂了,可不能忘了我,还要教我写字呢。”
春桃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忘不了你,姐姐休息就回来陪你。”
夕阳西下,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的烟厂工地已经停工,黄土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
烟厂的招工启事,是在三天后的一个清晨贴出来的。红底黑字,用毛笔写的,墨迹新鲜,贴在新区管委会门口的木板墙上,格外醒目。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新区,连周边的村子都知道了——地方国营常德制烟厂要招工了。
沈知言一早送秋菊去学校,特意绕到管委会门口。此时,木板墙前已经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有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人,有背着包袱的外村人,还有不少父母陪着孩子来的,都踮着脚尖,使劲往里面看。
“让一让,让一让!”沈知言挤开人群,好不容易才站到前面,逐字逐句地读着启事:“地方国营常德制烟厂招工启示。为响应国家工业建设号召,现招收挡车工、包装工若干名。
要求:一、年龄16-25岁,男女不限;
二、识字,能读写简单字句;
三、身体健康,无传染病,手脚灵活;四、思想进步,服从管理。
待遇:月薪30元,包食宿,发放工作服一套,享受国家规定劳保福利。报名时间:即日起至本月底。报名地点:新区管委会办公室。”
30元月薪!人群里发出一阵吸气声。渔村有船的渔民还好,这些人一个月卖鱼能够卖个5-60块钱以上,但是普通人种地一个月,运气好能挣十块钱就不错了,还要看天气和收成;
区里的干部,月薪也才三十多元,而且不包食宿。
烟厂不仅工资高,还包吃包住,发工作服,各种福利,这待遇,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我的天,30块钱!这要是能考上,一年就能攒下不少钱!”一个年轻汉子激动地说,手里的锄头都差点掉在地上。
“不光工资高,还是国营单位,稳定!不像打鱼,风里来雨里去的,还不一定有收成。”旁边一个中年妇女接口道,拉着自己的女儿,“丫头,你今年18,刚好符合条件,赶紧报名去!”
“可要求识字呢,我就认识几个字,能行吗?”有人犹豫地说。
“试试呗!万一考上了呢?”
沈知言心里盘算着,春桃16岁,刚好符合年龄要求;识字写字,是他这些年手把手教的,肯定没问题;身体健康,手脚灵活,常年织渔网、做家务,这点也不用愁;思想进步,只要面试的时候态度诚恳,积极向上,肯定能过。
他挤出人群,快步往家走,想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春桃。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春桃正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针线,却没心思缝补,眼神有些飘忽。看到沈知言回来,她立刻迎了上去:“先生,招工启事贴出来了?”
“贴出来了,”沈知言点点头,走进院子,“条件你都符合,咱们报名去。”
春桃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暗了下去:“先生,好多人都想去,我……我怕考不上。”她从小在渔村长大,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一想到要和那么多人竞争,心里就发怵。
“别怕,”沈知言坐在石凳上,看着她,“咱们提前准备,肯定能行。你识得字多,做事又细心,这就是你的优势。别人想比还比不过呢。”
“可是,我没碰过工厂的机器,也不知道考啥。”春桃低下头,声音有些小。
“我帮你准备。”沈知言语气笃定,“每天早上,我教你练算数,工厂里记账、算产量都用得上;
上午,你默写课文、练习写字,争取写一笔工整的字,给考官留个好印象;下午,咱们模拟面试,我问你问题,你回答,练熟了就不紧张了。”
正说着,夏荷背着书包回来了,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凑过来:“姐姐要报名考烟厂?我帮你一起准备!我也识得一些字,能陪你背书、算数。”
秋菊也从学校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朵小野花,跑过来递给春桃:“姐姐,给你花,祝你考上烟厂!”
看着两个妹妹真诚的眼神,春桃心里的底气足了些。她点点头,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好,先生,我听你的,我报名!”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院子里,每天都充满了读书声和算数声。天刚蒙蒙亮,春桃就起来了,坐在石凳上背书,背的是沈知言教她的《初级小学语文》和一些时事短文;沈知言则在一旁出题,让她练习算数,从加减乘除到简单的应用题,一道一道地练。
春桃学得格外认真。她知道,这是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不能错过。每天晚上,她都借着煤油灯的光,反复练习写字,一笔一划,格外用力。手指因为长时间握笔,磨出了浅浅的茧子,她也不叫苦,只是用布条缠了缠,继续练。
夏荷也很给力,每天放学回来,就陪着春桃一起背书、算数。她还找来废纸,剪成烟盒大小,让春桃练习包装动作,模拟工厂里的包装流程。“姐姐,你看,这样把‘烟卷’摆齐,再用包装纸裹紧,边角对齐,这样才整齐。”夏荷一边示范,一边说。
秋菊则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写自己的生字,偶尔抬头给姐姐加油:“姐姐,你真棒!写的字真好看!”
沈知言看着三个丫头努力的样子,心里很是欣慰。但他也知道,光靠家里准备还不够,得打听一下考核的具体情况。于是,他特意拎了一壶自己酿的米酒,去找了刘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