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言和李淑云知道陈立青已经辞职回桦市一段时间了,最近在忙着收拾新房,没来得及去老大那看看。听陈立红说老大家被卧床不起的大嫂熏得呛人,真不知道那日子得咋过。
其实这阵子陈立明已经轻松多了,最近这一个月吴德芳恢复的进度突飞猛进,现在已经能下床了,自己扶着轮椅把轮椅当学步车,可以慢慢移动,就算家里没人她也能自己上厕所了,就是左手还无法动弹,一直保持向里握半拳的姿势,有一半的脸也很僵硬,时不时还是会流口水。
陈立明把被褥和吴德芳的睡裤全扔了,跟陈钰去市场买了一堆新的在家里换上,陈钰觉得家里的空气瞬间正常了,前段时间她自己都被她妈的臭气腌入味了,在学校老有人悄悄问:“学校的厕所炸了?咋一股臭味啊!”每每这时,陈钰都红着脸低着头,明明每天晚上她都会把校服洗好晾在阳台上,可她身上还是会沾染家里的气味。
家里不臭了,陈雄也开始屁颠屁颠的往回跑了,学校的饭他吃够了,永远都那几样。家里为了给他妈治病越来越穷,他的生活费也跟着缩水了,以前能随便下馆子,现在食堂都快吃不起了,每周回家的路线他都选倒车最少的那趟,时间久点,但能省下两趟车票,看着他爸花白的头发,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多要钱,只能硬扛。
吴德芳给自己作出的这场大病,让陈立明彻底断送了事业上升的机会。现在的陈立明整个人都好像被掏空了,即便单位无条件信任他,给他新的机会, 他也没有从前的那种心力去抓住机会好好发挥自身能力了。
他只觉得对不起陈钰,才四十多岁就已经奋斗不动了,陈钰将来如果要上很贵的学校,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吴德芳每天吃的药,只有进口的全自费,她这个样子已经无法工作了,吴德宏四处找关系在给吴德芳办内退,如果办下来每月能领个微薄的生活费,相比现在这样完全没有进账,也好多了。
别人的中年危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陈立明的中年危机完全来自老婆和儿子。父母有其他兄弟照顾,没有给他添一点麻烦,老丈人那里还是不时地接济他们一点,老两口也要留些钱看病用,能给他们的帮助很有限,陈立明心里已经很感激了。
唯一让人感到安慰的是陈钰的学习成绩,来了桦市以后没有让大人操过一点心,全靠自己努力追上班里平均水平,又一步步进入班里前十名。
今天学校开家长会,陈立明去参加的。其他家长看起来都比陈立明年轻许多,甚至有人小声嘀咕:“学校都说了好多次了,怎么还有让爷爷来参加家长会的啊。”
陈立明跟老师仔细打听了陈钰的情况,老师说孩子太过内向,没有什么朋友和兴趣爱好,学习倒是很用功。最后一句话让陈立明舒了口气,兴趣爱好也不能当饭吃,有没有无所谓。小学生交朋友也没用,等长大了谁还认识谁啊。
拿着陈钰的成绩单,带着陈钰一起去菜市场,陈立明今天想买只鸡给孩子补补,天天吃外面的小吃摊,跟别人的孩子比陈钰看起来又黑又干巴。
陈钰今天也很高兴,她没有给她爸丢人,老师没说她在学校表现的不好。晚上有鸡吃,真开心。
快乐不过三秒。一进门,陈立明和陈钰都吓坏了。吴德芳趴在地上,尿湿了一大滩,地上一大片水渍,轮椅离吴德芳至少两米远。
很明显吴德芳想上厕所的时候下床扶着轮椅走,不知怎么地就摔倒了,轮椅在她倒下时被推出去了。陈立明赶紧扶起吴德芳,给她换裤子,检查她有没有摔伤。陈钰自觉地去卫生间拿出拖把开始拖地,拖完一遍,去洗拖把的时候,陈钰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为什么不能让她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呢?她不想过现在这种日子。
好不容易给吴德芳擦洗干净,陈立明连饭都顾不上做,又开始给吴德芳洗衣服。陈钰饿着肚子进房间看书,满心委屈无人倾诉。
等陈立明洗完衣服晾好,又推着吴德芳去上了个厕所,才有时间去厨房下把挂面和陈钰一起吃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吴德芳一直哼唧,从刚开始的小声哼唧,到大声呻吟,听起来好像很疼。
大半夜的陈立明被迫起床,叫醒陈钰:“我要送你妈去医院,你帮我把轮椅抬到楼下。”说完就背着吴德芳下楼。
陈钰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把一个毛绒玩具重重扔在地上,穿好衣服拖着沉重的轮椅往楼下走去。夜色里看到他爸满头大汗地站在楼下喘粗气,他妈坐在楼下的石凳上歪着嘴,陈钰心里那个恨呀!家长会那天,她看见了很多同学的妈妈,不一定每个都好看,但每个都很体面,有这样的妈妈,她是唯一一个吧!
陈立明带着陈钰一起去了医院,进急诊,做检查,最后的结果真是让父女俩如遭雷劈,吴德芳的左腿摔骨折了,常年挑食导致缺钙严重,才四十多岁已经骨质疏松了,普通人摔这么一下最多淤青几天,吴德芳就得去手术室走一遭。
交完住院费,陈立明兜比脸干净。想想曾经的意气风发,再看看如今过的这叫什么样。难怪古人说娶妻娶贤。这一切他怨不得别人,都怪自己,前半生他确实靠着吴德芳娘家的照拂,得到了自己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奋斗出来的职位权力和金钱。现在老天爷把他曾经得到的一点点往回收,还加了利息。
吴德芳住院,陈立明语重心长地跟陈钰谈了一次:“陈钰,家里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只有爸爸一人在工作挣钱,入不敷出。”
陈钰的心扑通乱跳,他爸这话是啥意思,难道不想让她读书了?不行,她一定要读书,如果她爸不让她读了,她就告诉爷爷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