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樊城外的风,裹挟着硝烟与血腥气,刮得人睁不开眼。北莽铁骑如黑压压的潮水,在城下排开十里阵列,铁蹄踏碎冻土,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每一声呼喝都带着撼动山河的威压。
城楼上,徐凤年一身玄甲,甲片映着惨淡的日光,更显冷硬。他按着腰间长刀,目光扫过城下密密麻麻的敌军,声音透过传令兵传遍全城:“北凉三十万铁骑,今日在此立誓——人在,城在!”
“人在,城在!”
“人在,城在!”
回应声浪如惊雷滚过城墙,守城的士兵们握紧手中长枪,甲胄相撞发出铿锵之音,与北莽铁骑的咆哮隔空对峙。姜泥站在徐凤年身侧,古剑斜挎腰间,望着那片望不到边际的敌军阵列,手心微微出汗——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如此规模的战争,比任何演武都要残酷百倍。
王宝宝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面小巧的盾牌:“北莽骑兵善射,护住心口。”他自己则换上了厚重的铁甲,背后弓箭囊已满,“等会儿听我号令,你负责左翼城楼,配合弩兵压制对方的先锋。”
“嗯。”姜泥接过盾牌,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反而定下心神。她想起陆丞燕教她的“顺势而为”,想起王宝宝说的“剑心在守”,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城下最前方的北莽将领身上——那人面覆青铜面具,手持重斧,正是北莽赫赫有名的“铁浮屠”统领。
“放箭!”
随着徐凤年一声令下,城楼上的连弩发出沉闷的嗡鸣,密集的箭雨如黑云般罩向北莽阵列。北莽骑兵举盾格挡,却仍有不少人中箭落马,阵型出现片刻混乱。
“杀!”铁浮屠统领怒吼一声,重斧向前一指,数万骑兵如决堤的洪水,朝着城墙冲锋而来,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投石机准备!”徐凤年的声音沉稳如钟,“点火!”
城墙上的投石机轰然启动,裹着火焰的巨石划破长空,砸入骑兵阵列,瞬间炸开一片火海,惨叫声此起彼伏。但北莽铁骑悍不畏死,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很快便到了城下,开始架设云梯。
“姜泥!”王宝宝的声音从右翼传来,“左翼有漏网的爬上来了!”
姜泥立刻转身,只见数名北莽士兵已顺着云梯翻上城楼,手中弯刀闪着寒光。她不再犹豫,古剑出鞘,柔剑招式施展开来——避开对方劈来的刀势,剑脊顺势一压,借力将一人掀下城楼;另一人从侧后方偷袭,她脚下轻点,如柳絮般飘开,同时剑峰回撩,精准挑中对方手腕。
“好身手!”旁边的弩兵赞叹一声,手中弩箭连射,为她掩护。
姜泥没空回应,目光扫过城下——铁浮屠统领已亲自冲到城下,重斧挥砍城门,木屑飞溅,城门竟已出现裂痕。徐凤年正率人从城楼跃下,玄甲在乱军之中如一道闪电,直取那统领。
“铛!”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徐凤年的刀与对方的重斧狠狠相撞,两人各自后退数步。北莽统领狞笑道:“徐凤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未必。”徐凤年眼神骤冷,长刀卷起漫天刀影,与重斧缠斗在一起。城墙上的士兵们见主将冲锋,士气大振,弓箭、滚石如雨点般砸向城下,暂时遏制了北莽的攻势。
姜泥守在左翼,剑下已倒下十余名敌军。她渐渐摸到了战场的节奏——不必追求杀死多少人,只需守住防线,为同伴争取时间。每当有云梯搭上城墙,她总能提前一步斩断,或借势将攀爬的士兵踢下去,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稳。
激战持续了三个时辰,夕阳将天空染成血色,城下的尸体堆积如山,北莽铁骑的冲锋终于有了颓势。铁浮屠统领见久攻不下,又被徐凤年缠住难以脱身,终于鸣金收兵,带着残部缓缓退去,只留下遍地狼藉。
徐凤年站在城下,玄甲染血,拄着刀喘着粗气,望着北莽退去的方向,眼神凝重——这只是第一波攻势,更残酷的还在后面。
城楼上,姜泥靠在垛口,手臂微微颤抖,古剑上的血滴落在城砖上,晕开一小朵暗红。王宝宝走过来,递给她水囊:“歇会儿,今晚怕是睡不成了。”
姜泥接过水囊,仰头喝了几口,看向城下徐凤年的背影,又望向远处北莽军营的灯火,忽然明白——所谓守护,从来不是一人的独战,而是万千人用血肉之躯筑起的城墙,是徐凤年身先士卒的冲锋,是每个士兵握紧长枪的决绝,也是她挥剑斩断云梯时,心中那声“人在,城在”的誓言。
夜色渐浓,城楼上燃起篝火,士兵们抓紧时间包扎伤口、补充箭矢。姜泥擦拭着古剑,火光在剑身上跳动,映出她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
今夜无眠,但只要这城墙不倒,他们便会一直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