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把车开出老宅大门时，路灯正一盏接一盏亮起来，像是城市在为他铺路。他没开导航，方向盘握得松，脚却踩得稳。刚才那顿饭吃得不算轻松，但也不算难熬，至少没人拍桌子走人。车窗外的风带着点初秋的凉，吹散了会议室里残留的茶香和火药味。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系统界面，家族会议的记录已经归档，任务进度条往前跳了一截。他顺手点开另一个应用——“深空计划”项目组的实时通讯面板。最新一条消息是基地负责人发的：“所有设备校准完毕，燃料加注完成，等你一句话。”
他笑了笑，把手机扔到副驾，踩下油门。
二十分钟后，车子驶入郊区一片被铁网围住的区域。远处一座巨大的银白色穹顶在夜色中泛着冷光，像颗埋进土里的卫星。门口的安保系统识别到车牌，栏杆无声抬起。林峰把车停在主楼前，刚下车，一阵风卷着沙粒打在裤脚上。
“林总！”一个穿工装的年轻人小跑过来，手里抱着平板，“我们刚做完最后一次系统自检，全链路畅通。气象组说今晚大气透明度极佳，适合发射窗口。”
林峰点点头，边走边问：“团队都到齐了？”
“到齐了，都在控制室等您。”
控制室在地下三层，电梯下降时，他听见头顶传来低沉的嗡鸣——那是推进器预热的声音。门一开，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有人手里还捏着半块饼干，有人耳机挂在脖子上，屏幕墙上的数据流像瀑布一样往下滚。
“都忙呢？”林峰脱了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袖子往上一卷，“别因为我打断节奏。”
“哪敢。”项目总工老陈从操作台前起身，笑着递来一杯速溶咖啡，“您不来，我们还不敢点火呢。”
林峰接过杯子，吹了口热气：“我来不是为了拦着你们点火，是来听你们说说，这次去哪儿？”
老陈调出星图，墙上立刻浮现出一片密集的光点。“上回那个信号源，还记得吧？就是北纬73区那个断续脉冲。我们分析了三个月，排除了设备干扰、太阳风扰动、人造卫星残片反射……最后确认，它不是地球产物。”
“然后呢？”
“然后我们锁定了信号发射的大致坐标，距离太阳系约4.7光年，位于天仓五恒星系边缘。这次任务，就是往那个方向派探测器，带足燃料和采样设备，能走多远走多远。”
林峰盯着星图看了几秒，忽然问：“之前信号中断前，最后那段数据，有没有什么异常？”
“有。”老陈放大一段波形图，“这里有个微弱的谐频偏移，持续不到0.3秒，像是某种编码尝试。但我们破译不出来，也不确定是自然现象还是……别的什么。”
林峰嘴角微扬：“那就让它成为这次任务的重点之一。告诉团队，别光盯着大目标，小异常也得记下来。有时候，答案就藏在没人注意的角落。”
控制台前一片轻笑声，有人低声说：“林总这是要把宇宙当数据库，逐条检索啊。”
“差不多。”林峰靠在墙边，“你们不是搞科研的，是搞‘发现’的。发现不需要百分百确定，只需要比别人多看一眼。”
倒计时启动前一小时，林峰绕着基地走了一圈。燃料舱的阀门在自动闭合，机械臂在做最后调试，走廊里贴着几张手写的标语：“别让外星人比我们先到”“燃料够，胆子就得大”。
他顺手撕下一张歪了的标签，重新贴正。
回到控制室时，倒计时已进入最后十分钟。所有人就位，空气里飘着咖啡和电子设备发热的混合气味。老陈戴上耳机，开始逐项确认状态。
“能源系统，绿。”
“导航模块，绿。”
“通信链路，绿。”
“生命维持——哦对，没人上去，跳过。”有人插了句嘴，引来一阵笑。
林峰站在后排，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屏幕上的探测器模型缓缓脱离地面支架，被轨道吊车送入发射井。它不像传统火箭那样粗壮，反而像一支修长的银针，通体光滑，没有多余装饰。这是他们第三代深空探测器，代号“追光者-3”。
“林总。”老陈忽然回头，“要不，您说两句？”
林峰愣了下：“这时候还讲动员？”
“不是动员。”老陈笑，“是留个声音。探测器会录一段出发前的音频，存进黑匣子。万一哪天它真在宇宙里被谁捡到了，至少让人知道，是谁派它来的。”
控制室安静下来。
林峰清了清嗓子，对着麦克风说：“我是林峰。这艘探测器由我和我的团队派出，目标是天仓五方向，去确认一个可能来自地外文明的信号。我们不知道它会不会有回应，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到达。但我们决定出发。因为人类的好奇心，不该被距离限制。——追光者，出发。”
“音频记录完成。”技术人员点头。
“发射程序，启动。”老陈按下确认键。
地面轻微震动，透过地板传到脚底。屏幕切换成发射井实况，探测器底部亮起幽蓝的光晕，像是被点燃的冰。它缓缓升起，穿过防护盖，冲进夜空。起初只是一个小点，接着化作一道划破天际的光痕，眨眼间消失在云层之上。
控制室爆发出掌声和欢呼，有人吹了声口哨，有人抱在一起。老陈摘下耳机，长出一口气：“走了。”
林峰没鼓掌，盯着屏幕上的轨迹线一点点延伸，直到接入深空监测网络。他忽然想起什么，问：“之前那个谐频偏移，有没有设定自动捕捉机制？”
“设了。”年轻的技术员回头，“一旦探测器在飞行途中捕捉到类似频率，会自动记录并回传，优先级最高。”
“好。”林峰点点头，“别让它白跑一趟。”
又过了半小时，探测器顺利进入预定轨道，太阳能板展开，信号稳定。控制室开始转入常规监控模式，有人起身去泡咖啡，有人掏出手机刷消息。
林峰拿起外套准备离开，老陈叫住他：“下次任务，打算什么时候？”
“不急。”林峰笑了笑，“等它传回第一段数据再说。说不定，答案比我们想象中来得快。”
他走出大楼时，夜空澄澈，银河隐约可见。他没急着上车，而是抬头看了会儿天。风比刚才大了些，吹得衬衫贴在背上。
手机震了一下。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系统提示：
“深空探索任务启动，隐藏成就【向星辰出发】进度+10%。”
他锁上屏幕，抬脚走向车子。
车门打开的瞬间，控制室的电话突然响了。
老陈接起，听了几秒，眉头一皱，猛地看向屏幕。
轨迹图上，探测器的信号点微微闪了一下，像是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