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之门无声滑开,地脉光辉如水银泻地,映照出早已静候在外的阿骨打那魁梧如山的身影。他熔金般的瞳孔在张灵枢身上一扫,立刻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张灵枢肩上(引得张灵枢周身清辉微微一荡):“好!兄弟,你这气色,比闭关前强了不止一筹!这下咱们去找那丑八怪算账,底气更足了!”
张灵枢微微颔首,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收敛。他目光越过阿骨打,看向闻讯快步赶来的莫里斯大祭司和格鲁姆·石拳大长老。两人的目光首先落在张灵枢身上,皆是一震,显然感受到了他气息翻天覆地般的变化,那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跃迁,深邃如渊,难以测度。
莫里斯大祭司银白的眉头微动,沉稳开口:“张先生,恭喜出关,观你气象,已是脱胎换骨,实乃幸事。” 他的目光随即投向石室内那张石台,落在静静躺卧的苏塔身上,带着一丝探询,“这位姑娘是……观其气息微弱,神魂似有异状,莫非便是张大师此番不惜涉险所要寻回的重要之人?”
格鲁姆大长老也凑近看了看,浓眉紧锁,声音洪亮却带着关切:“这女娃子……气息怎会如此微弱飘忽,仿佛魂不附体?张大师,你们此番遭遇,看来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凶险万分!”
张灵枢眼中掠过一丝沉痛,他走回石台边,指尖轻轻拂过苏塔苍白却依旧精致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他沉默片刻,才转身面对两位矮人领袖,语气沉凝如铁:“大祭司,石拳长老,多谢。正是为了她,我二人才不得不深入死地。而此番经历,所获之真相,恐与贵族存亡安危息息相关。此地非谈话之所,还请移步详谈。”
片刻后,在山心大殿旁守卫森严的静室内。
张灵枢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核心,将追踪霍尔德拉斯、发现深渊裂隙、遭遇阿兹卡隆、恶战、以及最终霍尔德拉斯以苏塔魂魄为质逃脱的经过,清晰而冷静地叙述了一遍。当他讲到霍尔德拉斯与深渊领主阿兹卡隆可能存在的勾结,以及其目标直指锻魂之都下方的深渊通道时,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它并非盲目逃窜至此,”张灵枢的目光锐利如剑,缓缓扫过莫里斯和格鲁姆震惊的面容,“它目标明确,精准地找到了那条隐匿于熔岩海之下、连通深渊的‘捷径’。以魔王之能,若无人提供详尽至极的路径、乃至避开贵族监测法阵的关键节点信息,绝无可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往来,甚至将巢穴设立在如此近的距离!”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两位矮人领袖的心头:“贵族内部,必有位高权重、能接触核心机密者,早已与魔为伍!”
静,死一般的寂静。
格鲁姆大长老的脸瞬间涨红如血,虬髯戟张,巨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猛兽般的低吼。铜须大师的独眼瞪得溜圆,呼吸粗重。
莫里斯大祭司没有立刻暴怒,他缓缓闭上眼,布满岁月刻痕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无数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在此刻被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他极不愿相信的黑暗真相。他沉默了很久,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张先生,”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你带来的消息……若属实,于我族而言,不啻于深渊临头。此事务必彻查,但……必须慎之又慎!”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依先生之见,此类隐忧,当从何处着手,方能既不惊蛇,又可掘根?”
张灵枢心知这是莫里斯在考量他的判断,亦是在借他之口理清思路。他略一沉吟,道:“大祭司睿智。窃以为,内贼行事,必留痕迹。其所需者,无非情报、路径、资源。可详查近期有何人异常关注或调阅过深层地脉图志、能量节点分布;熔岩河巡逻记录是否有不合规之处;乃至……某些特定区域物资的异常消耗。蛛丝马迹,汇于一处,或可显形。然此皆贵族内务,个中分寸,大祭司自有明断。” 他点到即止,并未提出具体方案,却将几个关键方向隐含其中。
莫里斯大祭司眼中精光一闪,微微颔首,显然张灵枢的话与他的某些想法不谋而合,也让他对这位人类修士的洞察力有了新的评估。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格鲁姆和铜须,命令如同寒铁铸就:“格鲁姆,铜须,此事绝密!立刻秘密调动绝对忠诚可靠的‘守夜人’,依……方才所议之方向,暗中排查!尤其注意近期行为异常、或职权范围能触及上述关键信息者。记住,在拿到铁证之前,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打草惊蛇的后果,我们承受不起!”
“是!大祭司!” 格鲁姆和铜须齐声应道,声音因极致的愤怒与使命感而微微颤抖。两人领命时,眼神交汇的瞬间,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对族内可能存在的叛徒的冰冷审视,以及一丝对调查可能触及某些敏感区域的隐忧。
张灵枢将这一切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心知矮人内部的暗流已被彻底搅动,风暴将至。他见目的已达,便不再多言,拱手道:“此乃贵族内务,张某不便干预。只望诸位谨慎。当务之急,是寻回苏塔魂魄。待我准备妥当,或许仍需借道贵族辖下的深渊入口。”
莫里斯大祭司深深看了张灵枢一眼,重重颔首:“张先生放心,待内患明朗,我族定当全力助你。此恩,山心氏族铭记于心。” 他话语诚恳,但眼底深处,一抹对于深渊通道是否已被内鬼动了更多手脚的更深层忧虑,悄然掠过。
静室之门再次合上,将沉重的气氛与悄然滋长的猜疑锁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