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传来的警示温和却如磐石般坚定,彻底断绝了暗中探查的可能。张灵枢心念电转,瞬间权衡利弊。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因苏塔安危而生的焦灼,与身旁几乎要按捺不住、周身血气隐隐沸腾的阿骨打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暗中行不通了,”张灵枢声音低沉却清晰,“必须明访。无论如何,需确认苏塔是否被藏匿于此。若那魔头真敢行此灯下黑之举,圣光教会亦无颜面包庇。”
阿骨打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如同困兽,粗壮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但他深知硬闯只会让情况更糟,只得强压下直接砸开那扇巨大镶金门的冲动,重重地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两人不再隐匿,从建筑投下的浓重阴影中缓步走出,踏上了由洁白大理石铺就、在月光与建筑内透出的圣洁光辉交织下泛着冷光的宽阔广场。他们的身影在空旷的广场上被拉得很长,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清晰,打破了夜的宁静。
几乎在他们身形完全暴露的瞬间,那扇巨大的、雕刻着天使与圣徽的大门无声滑开,数道身影如同早已等候般迅速出现。为首者是一位身穿镶金边白袍、面容肃穆如同石雕、手持一柄顶端镶嵌着硕大光耀石、散发出柔和却不容忽视威压的权杖的中年男子。他气息沉凝如山,周身流淌的精纯光明之力仿佛与脚下的大地、身后的建筑融为一体。其身后跟随着几名眼神锐利如鹰、身披银亮铠甲的圣殿骑士和身着简朴长袍、但目光同样警惕的低阶牧师,瞬间形成了隐隐的合围之势。
“深夜擅闯圣所,窥探结界,二位是何人?所为何事?”白袍主教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一种天然的排斥感。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先在气息狂暴外露的阿骨打身上停留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随即落在气息内敛、却更显深不可测的张灵枢身上,审视之意更浓。
张灵枢上前一步,青衫在夜风中微拂,神色坦然,拱手一礼,语气清晰而不失礼数:“我等并非有意冒犯圣所安宁,实为追踪一尊名为‘六眼魔王’的深渊魔物至此。此魔凶顽,不久前掳走了我们一位至关重要的同伴。因感知到此地结界非凡,担忧那魔头狡诈,或许铤而走险藏匿于内,故特来拜访,希望能得允入内探查一番,以确保万全,绝无他意。”他将“探查”说成“拜访”和“确保万全”,言辞恳切,已是给足了对方台阶。
然而,那白袍主教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仿佛听到了最荒谬的亵渎之语,想也不想便断然回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荒谬绝伦!圣光所庇之地,纯净无垢,岂容邪魔污秽藏身?更岂是外人说查便查的?此乃对圣光威严的严重亵渎!二位请立刻离开,此地不欢迎任何不明之人!”
他语气强硬至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仿佛张灵枢的请求不是商量,而是对神圣领域的侵犯。
“你!”阿骨打本就心焦如焚,见对方如此不通情理,甚至连一点查证的意思都没有,顿时怒火直冲顶门,猛地踏前一步,脚下石板微微龟裂,声如炸雷,“你这人讲不讲道理?!清除妖魔、庇护弱小不是你们圣光教会天天挂在嘴边的本分吗?!现在那魔头很可能就挟持着无辜之人藏在你们这‘纯净无垢’的地方!你们不配合搜查,反而横加阻拦,是什么道理?!若是因此延误,害了人性命,你们这身白袍穿来何用?!我看你们这圣光,也未必真有多光明!”
他这番话如同滚油泼入冷水,瞬间引爆了对面众人的怒火。主教身后的一名年轻圣骑士当即怒目圆睁,手“唰”地一下按上了腰间的剑柄,骑士铠甲的叶片摩擦发出清脆而充满威胁的声响。主教本人更是脸色铁青,周身原本柔和的圣光骤然变得刺目,权杖上的光耀石光芒大盛,显示出其内心极大的波动,显然被阿骨打的直言顶撞和尖锐质疑彻底激怒了。
“放肆狂徒!”主教厉声喝道,权杖重重顿地,发出一声沉闷如鼓的巨响,回荡在空旷的广场上,“圣光之威严,岂容尔等不知礼数的蛮荒野人肆意质疑、亵渎?!本主教念在你等或许真是救人心切,一时糊涂,不予深究,已是莫大宽仁!若再敢口出狂言,亵渎圣所,休怪我等行使净化之权,将你等拿下,按律问罪!”
他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已然赤裸,周身圣力澎湃,锁定了阿骨打。若非他修为高深,隐约感觉到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张灵枢气息如渊似海,深不可测,让他心生极大忌惮,恐怕早已下令动手拿人。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空气仿佛凝固!阿骨打气得浑身虬结的肌肉都在颤抖,暗红色的血气不受控制地丝丝外溢,双目赤红如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控制不住沸腾的战意。张灵枢也是眉头紧锁,心中暗叹棘手,没想到对方态度如此决绝,事情陷入了僵局,苏塔的安危让他心中如压巨石。
就在这紧张得仿佛一根弦即将绷断的对峙时刻,一名原本站在主教身后稍远处、似乎负责文书记录工作的年轻牧师,借着广场上明亮的圣光光芒和月光,死死盯着张灵枢那张平静却轮廓分明的脸看了半晌,脸上逐渐露出极度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突然,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尖锐得变了调的惊呼,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卷轴,直直地指向张灵枢,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震惊而尖利刺耳:
“主……主教大人!他……他是张灵枢!那个……那个在凯奇帝国王都杀害了德高望重的沃伦特主教,后来又……又在南境重创了圣卡卢斯圣使的异端!”
这声突如其来的惊呼,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万钧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