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黎明前的深蓝尚未褪去,翡翠城主府别院的小厅内灯火通明,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离别之意。张灵枢的目光扫过围坐的众人:苏塔碧绿的眼眸清澈沉静,阿骨打神情肃穆,灰牙琥珀色的瞳孔在灯下警惕地扫视,艾莉森王妃双手护着腹部,神态平和。
“我决定离开翡翠城。”张灵枢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平静而清晰,“近日便走。”
厅内一时无声。
苏塔的尖耳微微一动,碧绿的眼眸凝视着张灵枢,带着一丝询问:“先生……是担心深渊恶魔的灵魂锁定,还有那圣使卢卡斯?”她心思玲珑,立刻联系到了之前的谈话。
阿骨打浓眉拧起,粗声问道:“老张,那恶魔的玩意儿真那么邪门?还有那个叫卢卡斯的白袍鸟人,阴魂不散?”
张灵枢微微颔首,将离去的缘由再次简述:阿兹卡隆的灵魂锁魂印记如同悬顶之剑,随时可能引来深渊的再次降临;圣使卢卡斯未死,一旦恢复,必倾尽教会之力追查,翡翠城作为他的关联之地,必将成为风暴中心。他留下,非但不是守护,反而是引祸之源。
“我明白了。”苏塔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先生是为了翡翠城的长久安宁。只是……您接下来有何打算?我们去哪里?”她的目光中没有阻拦,只有全然的信任与跟随的决心。
阿骨打立刻拍着胸脯:“那还用说!老张你去哪儿,俺们就去哪儿!打架开路探路,俺们包了!”
“嗷!”灰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应和,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忠诚的光芒,“主人去哪,灰牙去哪!”
艾莉森也轻轻点头:“张大师,我等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看着众人毫不犹豫的支持,张灵枢心中微暖,但依旧强调:“同行可,但须寻一处足够僻静、远离教会势力核心、不易被察觉的落脚之所。暂离此国,避开大型城镇,徐徐图之。”
众人陷入思索。远走他国,避人耳目,范围太大,一时难以抉择。
“嗷!”就在这时,灰牙突然兴奋地低吼一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主人!可以去……灰牙的部落!”
“部落?”阿骨打来了兴趣。
灰牙用力点头,努力组织着语言:“在……西边!很远!要翻过‘叹息之墙’(巨大的横断山脉)!大山深处!非常……非常偏僻!周围全是老林子和没人走的深谷,外人根本找不到路!没有……没有教会的白袍子!连帝国的影子都见不着!很安静!地方很大!空气……很好闻!”他描述着记忆中那片与世隔绝的故土,部落隐于云雾缭绕的深山巨谷,族人以狩猎为生,几乎不与外界往来。那里完美契合“僻静”、“远离教会”、“不易察觉”的所有要求。
张灵枢眼中精光一闪。灰牙部落的位置,他早有耳闻,确实足够偏远隐蔽。而且有灰牙这个“土着”引路,安全性大增。更重要的是,那片未经开发的原始山林,天地灵气必然充沛纯净,正是他接下来打算静心修炼、彻底参悟融合体内那两股庞大神魔之力的理想场所。
苏塔和阿骨打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赞同。艾莉森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张灵枢看向灰牙,语气肯定,“就去你的部落。”
路线既定,剩下的便是筹备。艾瑟·翠星得知张灵枢的决定后,纵有万般不舍,也知这是对翡翠城最好的选择。他亲自督办,动用城主府资源,为他们准备了一辆外表极其朴素的马车。
这辆车远看与寻常商队货架车无异,深棕色硬木车身做旧处理,毫无纹饰,厚重的深灰色车帘毫不起眼。然而掀开车帘,内部却别有洞天。车厢宽敞舒适,铺设着厚实的毛毡和柔软兽皮,角落设有巧妙隐蔽的储物暗格,容量巨大。
拉车的,是两头健硕温顺的“岩蹄角兽”。这种魔兽耐力惊人,性格沉稳,尤其擅长崎岖山地,其蹄部覆盖天然石质角质层,踏石如履平地。灰褐色的厚皮,微微弯曲的犄角,外形与普通驮兽无异,混入商队毫不起眼。
艾瑟更是精心准备了足量的物资:易于长期储存的熏肉、风干肉、压缩干粮、上等面粉、盐糖;各种疗伤、解毒、恢复体力的珍贵草药;御寒的厚实毛毯皮裘;几大皮囊清水和特制的能量药酒……林林总总,塞满了车厢的每一个暗格,足以支撑他们数月的荒野之行。
启程的日子,选在黎明前最深的时刻。
浓稠的墨蓝色天幕下,翡翠城仍在沉睡,街道空旷寂静,唯有远处更夫疲惫的梆子声在回荡。一辆深灰色的朴素马车,在两头岩蹄角兽沉稳的蹄声中,悄无声息地驶出了西门。轮毂碾过薄霜覆盖的青石板路,发出轻微规律的轱辘声,很快融入城外的无边夜色。
车厢内光线昏暗。苏塔和艾莉森王妃裹着毛毯,依偎在柔软的坐垫上。艾莉森闭目养神,双手习惯性护着小腹。苏塔则透过车帘缝隙,凝望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模糊黑影。
车辕上,张灵枢并未进入车厢。他与阿骨打并排坐着。阿骨打裹着宽大皮袄,怀抱布裹的开山斧,铜铃般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沉寂的荒野。
张灵枢随意而坐,青衫在微凉的晨风中轻拂。他微微闭目,气息沉凝悠长,体内真元流转圆融无碍,胸腹间再无一丝痛楚。伤势尽复,元婴稳固,状态甚至更胜从前。他此刻感受着这离别的氛围,心神却已开始为接下来的修炼做准备——如何将体内那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磅礴的神魔之力,彻底融会贯通?
车旁,一道矫健的灰色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风,无声地跟随着马车奔跑,正是灰牙。他不愿待在车厢里,山野的气息和奔跑的自由才是他的天性。他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锐利如鹰,尖耳捕捉着每一丝风中的异动,履行着最忠诚的哨兵职责。
马车渐行渐远,翡翠城巍峨的轮廓在深沉的夜色中逐渐模糊、缩小,最终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东方天际,一抹极淡的鱼肚白悄然浮现,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车轮滚滚,载着一行人,驶向遥远的西边群山,驶向那片隐藏在叹息之墙后的、属于灰牙的故乡莽林。前路虽未知,但蹄声坚定,踏破晨露,迎接他们的将是新的挑战与更深层次的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