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有香蹲在窗根儿下,如遭雷劈。
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里只剩下屋里让她作呕的声音,还有自己不敢置信的心跳声。
被那个小贱人说中了,她不在家,这老不死的,真的就跟外头的野女人勾搭到一块儿了。还在她睡了半辈子的炕上折腾。
于有香感觉喘不上气儿,胸口堵得慌,她扶着墙,才没让自己瘫下去。
她在城里,看人脸色过日子,被那小贱人往死里折腾,连顿饱饭都吃不上,遭那么多白眼,图的啥啊?
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吗?
不就是为了多挣两个?
可家里这个男人呢!趁着她不在家,领着个寡妇在她炕上快活。
这是她回来的早,要是回来的晚,是不是真的就整出小杂种了?
于有香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委屈伤心愤恨,于有香的心稀碎啊!
突然觉得,这人间真是不值得。
于有香慢慢地站直了身子,表情逐渐疯狂。
恶向胆边生。
她转过身,走向了东边的灶房。
走到灶台边,从柴火垛里抽出一根柴禾。她划着了火柴,点着了干燥的木头。
举着火把,于有香从灶房里出来。
她阴沉着一张脸,走到堂屋的屋檐下。
她看着眼前这间草房子。
这是她嫁过来就住的房子,是她生儿育女的地方,是她住了大半辈子的家。这里的每一片瓦,每一根草,都曾是她的念想。
可现在,它脏了。
于有香面无表情地举起手里的火把,凑近了屋檐下那些干得发黄的茅草。
火苗一接触到茅草,一下子蹿了起来。火舌顺着房檐,贪婪地向上蔓延,越烧越旺。
黑色的浓烟滚滚而起,直冲上天。
空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子焦糊味儿。
于有香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脸上的表情都扭曲狰狞了。
不得不说,刘婆子是真狠,她想烧死刘老头和那个女人。
她点着了房子,转身又回了灶房。
出来的时候,她手里多了一把菜刀。
她手里拎着菜刀就那么等着,等着屋里那对被火烧出来的狗男女。
只要他们敢出来,她就一刀一个,全“都鲨了”。
屋里,刘老头跟小寡妇缠绵完,小寡妇浑身跟没骨头似的,软趴趴地靠在刘老头干瘪的胸口上,一根手指头在他胸前画着圈儿。
声音又软又腻,听得老头身子都轻了,“你看我那屋,一遇上阴雨天,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炕都快被泡塌了。啥时候给我修修啊?”
刘老头被她嗲得差点儿魂飞魄散,手在她光溜的后背上摸索,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修,肯定修。不过,这事儿我不好出面,让人看见了,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咱俩。”
小寡妇不乐意了,身子一扭,从他怀里滑出来,背对着他,拉过被盖住自个儿,“你就是哄我,光打雷不下雨的,合着我白伺候你了?”
刘老头一看她生气,赶紧凑过去,从后面搂住她,“哎哟心肝儿,你咋还生气了?我啥时候哄过你?
我是说,我不能亲自去,但我能给你钱啊!”
他翻身坐起,拉过裤子,从裤兜儿里掏了半天,摸出一张大团结。
“呐!十块钱。够你找村里王木匠好好修修了。”刘老头把钱塞到小寡妇怀里。
小寡妇捏着十块钱心花怒放,立刻喜笑颜开,吧嗒一下在刘老头脸上亲了一口,“我就知道你疼我。”
刘老头被她哄得找不着北,咧着一口黄牙笑,“那可不。我对你好吧?那你就安心跟着我,好好伺候我,往后啥都有你的。
你瞧瞧你这身皮子,又白又滑,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哪像我们家那老婆子,一身的老树皮,摸一下都剌手。”
刘老头美滋滋地又闭上眼,想再来一发。
屋外的于有香听到老东西说她是一身老树皮的时候,把手里的菜刀紧了紧。
好,很好,等会儿让你们见识一下老书皮的能耐。弄不死这对狗男女她就不叫于有香。
于有香浑身抖得像筛糠,气的。
一辈子了,她给老刘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到头来就落了句“老树皮”?
屋里,刘老头鼻子动了动,他闻到了一股子烟味儿,像是烧着了啥东西。
他推了推怀里的小寡妇,“哎,你闻着没,啥味儿啊?咋有点呛人?”
小寡妇也闻到了,而且味道越来越浓。她扭头往窗户那边一看,魂儿都吓飞了。
刘家窗户没装玻璃,糊的是窗纸,正从一个角开始变黄,变黑,然后一个小火苗“噗”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火苗子顺着干燥的窗纸,飞快地往上跑,眨眼的工夫,整片窗纸都着了。
“啊!着火了,着火了。”小寡妇惊恐地瞪大眼睛,发出尖叫。
村里也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儿。
“快看,刘家咋冒黑烟了?”
“哎哟我的娘,这是着火了啊!”
“走水啦!快救火啊!”
村里一下子就炸了锅。
没下地的人,多是些老头老太太和孩子,这时候也顾不上别的了,抄起家里的水桶、脸盆,一边喊着一边就往刘老头家跑。
刘老头也被小寡妇的尖叫吓得一激灵,窗框子已经烧着了,黑烟滚滚地往屋里灌。
烧没了窗纸的窗户外面,他看到一个人。
是于有香?她咋回来了?不是没几个月,没站稳脚跟就不回来吗?这满打满算走了才六七天呐!
刘老头下痿了,只见于有香一手举着火把,一拿着菜刀,一张脸阴沉沉的,活像索命的鬼。
“妈呀。”刘老头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差点从炕上滚下去。
这死老婆子想烧死他?并且还做了两手准备,要是烧不死就砍死。
小寡妇也看见了窗外的于有香,于有香正直勾勾地看着她,那眼神,跟看一个死人没啥区别了。
小寡妇吓哭了。
于有香就那么站在窗外,看着炕上光溜溜抱在一起的两个狗男女,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她气得手脚冰凉,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小寡妇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跑,必须得跑。
再不跑,等会儿村里人来了,她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虽然村里风言风语的,都说她不干净,可那都是瞎说,没凭没据的。
今天要是被人当场捉奸在炕,那可就板上钉钉了。以后她还咋做人?
那些平日里偷偷摸摸找她的男人,又会咋看她?名声就全毁了。
可咋跑呢?门从里头锁着,是刘老头锁的,而且现在烟大,门在哪儿都摸不着,窗户那儿还站着个拿刀的疯婆子。
小寡妇一边想着法子,一边手忙脚乱地到处划拉自个儿的衣裳,想先穿上再说。
穿着衣服说,跟光溜溜的说,不一样啊!
刘老头比她反应快,他现在顾不上小寡妇了,他得先保住自己的命。
他连滚带爬地跪在炕上,朝着窗外的于有香声嘶力竭地喊,“有香,有香啊,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说。
都是她,是这个狐狸精勾引我的。不赖我,真不赖我啊!”
为了让于有香解恨,他伸手指着还在找衣裳的小寡妇,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小寡妇身上。
小寡妇听见这话,气得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刘老头。
这个老不死的,刚才还在一个被窝里快活,叫她心肝儿,夸她水灵,转眼就把她卖了。
“你放屁。”小寡妇也豁出去了,叉着腰就朝窗外喊,“婶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是他,是他天天来找我,给我送东西,说你人老珠黄,说只要我跟他好,他啥都给我买。
刚才他还给了我十块钱呢!钱在这呢,你看,咳咳咳……好特么呛……咳咳咳,救命,我不咳咳咳想烧死啊咳咳……”
于有香听着这对狗男女互相撕咬,快气成一只发疯的蛤蟆了。
她现在心里就一个念头,烧死他们,砍死他们,都别活了。
就在这时候,救火的大部队还没到,两个在村头偷懒耍滑的年轻小伙子先到了。
他俩本来是躲在草垛后面抽烟,看见刘家这边冒起黑烟,拔腿就往村里跑,一边跑一边喊。
看见不少老头老太拎着水桶脸盆颤颤巍巍地朝刘家去。
俩小伙子腿脚快,跑到刘家院墙外,一个助跑就扒着墙头翻了进去,落地后跑过去把大门门栓一拉,好让救火的进来。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外面的老头老太正要往里冲,可看清院里的情景,所有人都愣住了。
院子里,于有香一手菜刀,一手火把,跟个门神似的站在那儿。
屋子窗户烧得只剩下个黑窟窿,黑烟正呼呼地往外冒。
这,这是啥情况?咋还把自己家房子给点了?
俩小伙子也傻眼了。
紧接着,屋里传出来的对骂声,让所有人都明白了。
“咳咳咳……你个骚货,要不是你天天扭着屁股在我眼前晃,咳咳咳……我能着了你的道?”刘老头破锣似的嗓子喊。
“我呸!咳咳咳……你个老东西,你自己管不住裤裆里的玩意儿,赖我啊!
咳咳咳……刚才谁说我比你家老树皮强多了?啊?咳咳……”小寡妇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我那是哄你的,你个烂货,谁知道你跟多少男人睡过,咳咳咳……”
“……”
院子里的人听着屋里俩人不知羞耻地对骂,一个个面面相觑。
还有啥不明白的?这是刘老头跟村里小寡妇偷情,被正好回村的于有香给堵了个正着。
然后于有香一怒之下,放火烧房,这是要大义灭亲,把老头跟小寡妇一块儿烧死在里头啊!?
够狠,果然这娘们儿,是出了名的狠角色。
“有香啊,你这是干啥啊?
快,快救火啊,房子都要烧没了。”
“别闹出人命啊?好歹那是自个老头儿,出了人命,你得偿命啊!”
“再不救,烧到我们家的咋整!?”
大伙儿七嘴八舌地喊着,就要往里冲,端起脸盆里的水就要泼。
屋里的刘老头和小寡妇听着乡亲们的声音,完了,这下全村儿都知道了。俩人眼前一黑,恨不得直接死。
可他们惜命,怕死啊!
可外面的于有香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也不给大伙儿救火的机会。
“都给我站住。”于有香把菜刀往胸前一横,“今天谁也别想救火。谁特么要是敢泼一盆水,谁就是我于有香的仇人。
我告诉你们,谁敢拦我,我就去点谁家房子。”
大伙儿都被她这副样子给镇住了。这可是放火啊,是犯法要坐牢的。
可看于有香这拼命的架势,这是铁了心要跟刘老头同归于尽了。
一个跟于有香关系还算不错的女人劝说,“有香啊,你别犯糊涂。为了个不值当的男人,把自己搭进去干啥?有啥事儿等火灭了咱再好好说。”
于有香红着眼,“说啥?还有啥好说的。我跟了他一辈子,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到老了,他拿着我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去养外面的狐狸精,还在背后骂我是老树皮?
这日子我不过了,我活不了,他们俩也别想活。
今天,我就要亲眼看着这对狗男女烧成灰,都别拦我,谁拦我就砍谁。”
都说这话了,那谁还敢上啊!?
救火是好心,可不能为了别人家的丑事,把自己家给搭进去。
大伙儿端着水桶和脸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往后退了两步,可别烧到自己。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火越烧越大,从窗框子蔓延到了房檐,屋顶上的茅草也开始冒烟了。
屋里,情况更糟。
浓烟已经充满了整个屋子,呛得人睁不开眼。
刘老头和小寡妇被烟熏得眼泪鼻涕直流,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嗽。
炕上的席子都开始卷边儿了。他们身上的皮肤被烤得发烫,汗珠子混着黑灰往下淌。
再这么待下去,就算不被烧死,也得被这浓烟给活活呛死。
可是出去。
一想到门外面就是举着菜刀的于有香,和全村看热闹的人,他们就浑身发软。
刘老头跟小寡妇在怎么死之间来回徘徊。
被烧死,那得多疼啊,听说人被烧的时候,能闻到自己肉烤焦的味儿。不行,太吓人了。
可出去呢?要被于有香一刀砍死,或者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俩人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出去吧!
烧死太疼了,也太慢了,出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现在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