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
两个字掷地有声。
直面钟离无恨的第一名守卫，此刻冷汗滑落，滴进眼睛里，刺得眼生疼痛。
但他不敢眨眼。
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并没有爆发什么强悍灵压。
甚至连那柄传说中的【焚天圣剑】都未出鞘。
可他却感觉，就像一只蚂蚁站在了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钟离大人！”他声音干涩，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根据议会战时条例，任何未报备的高阶职业者回归，必须接受……”
钟离无恨没有听完。
他甚至没有看那个队长一眼。
脚步迈出。
黑色军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警戒！目标强闯！”
队长嘶吼出声，本能地扣下扳机。
数百职业者守卫，同时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训练反射。
然而。
没有枪响。
只有一阵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队长惊恐地发现，手中的灵能步枪正在变软。
枪管像蜡烛一样弯曲、垂落，红色的能量核心在高温下融化成粘稠的液体。
“啪嗒。”
一滴赤红的铁水滴落在队长的战靴旁，瞬间烧穿了合金地板，冒出一缕青烟。
不仅是他。
整个大厅内，数百把灵能枪械，在同一秒钟内，全部化作废铁。
而手持枪械的守卫们，连一根汗毛都没有伤到。
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焦黑。
这是何等恐怖的控制力？
这就好比用灵能拍蚊子，却精准地只烧掉蚊子翅膀，没伤到蚊子其他地方。
全场落针可闻！
钟离无恨踩着满地流淌的铁水，一步步走向那扇紧闭的金属闸门。
那些铁水在他脚下自动分开，仿佛连高温都在畏惧这个男人。
“嗡——”
空气震颤。
一道巨大的全息投影凭空降临，挡住了钟离无恨的去路。
镇国元帅，嬴高。
即便只是投影，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压依然让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
“钟离无恨。”
嬴高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在大厅内回荡。
“你擅离职守，攻击同僚，意欲何为？”
钟离无恨停下脚步。
他缓缓抬头，目光穿过投影，直视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那双眼睛里，是一片令人心悸的荒芜。
没有愤怒，没有不甘，甚至没有对昔日上司的敬畏。
只有一种近乎机械的平静。
“清理障碍。”
钟离无恨的声音平直得像一条直线，“效率太低，浪费资源。”
嬴高眉头微皱。
这语气不对。
以前的钟离无恨，虽然冷酷，但那是一团包裹在冰层下的火。
只要提到李素真，提到议会的某些决策，那团火就会烧穿冰层。
但现在。
这块冰，好像连芯子都冻住了。
“你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嬴高试探道，“你的灵能波动……很异常。”
“异常？”
钟离无恨嘴角扯动一下，似乎在模仿某种表情，但很快又归于平淡。
“不，元帅，这是进化。”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我看见了真理。”
“人类之所以软弱，是因为情感。愤怒让我们冲动，恐惧让我们退缩，爱……让我们愚蠢。”
说到“爱”字时，他的语调没有任何波动，似在说一个毫无意义的代号。
“只有剔除这些累赘，回归绝对的理性与秩序，我们才能在灾变中永恒。”
嬴高瞳孔微微收缩。
这套理论……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这不正是“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核心教义吗？
甚至比议会内部那些洗脑教材还要极端、还要纯粹。
“口说无凭。”嬴高冷冷道，“议会只相信数据。”
“当然。”
钟离无恨张开双臂，【焚天圣剑】悬浮在身侧。
他闭上眼，彻底放开了自己的精神防御。
“请检查。”
“以最高级别。”
全场哗然。
最高级别精神检查，意味着将自己的灵魂完全剖开，任由盖亚的数据流在里面翻找。
任何一点隐藏的小秘密、一点对议会的不满，都会被瞬间放大，成为死刑的判决书。
哪怕是嬴高自己，都不敢轻易尝试。
这家伙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直接疯了？
嬴高深深看了钟离无恨一眼。
“如你所愿。”
“滋——”
一道幽蓝色的光束从穹顶射下，精准刺入钟离无恨的眉心。
那是盖亚的触手。
钟离无恨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的意识世界里。
原本应该色彩斑斓的记忆海洋，此刻却是一片灰白。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原。
所有记忆都被冻结在厚厚的冰层之下，变成了一个个静止的标本。
而在冰原的最深处。
有一团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火苗。
那是他对李素真的爱，是他作为“人”的最后证明。
若是以前，这团火会燎原，会反抗。
但现在。
它被囚禁在一个由“绝对理智”构成的透明立方体中。
这是李墨那杯酒的力量。
能赋予饮用者对自身情绪的绝对支配权。
钟离无恨亲手将这份爱压缩、封印、藏匿。
他用理智，欺骗了自己的灵魂。
此刻，盖亚的数据流化作，在冰原上游走。
它试图寻找恐惧，没有。
试图寻找愤怒，没有。
试图寻找背叛的痕迹，依然没有。
这里干净得就像一块刚出厂的硬盘。
只有对“秩序”的渴望，如同冰原上的寒风，呼啸而过。
大厅内。
嬴高的视网膜上，一行行红色的数据疯狂跳动，最终定格为悦目的绿色。
【检测对象：钟离无恨】
【精神状态：极其稳定】
【情感模块：空值（已剔除）】
【逻辑回路：高度有序，完美契合“普罗米修斯”底层逻辑】
【综合判定：完美适格者】
【建议：提升权限，委以重任】
冰冷的机械音在嬴高脑海中响起。
“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嬴高的投影闪烁了一下，语气中竟多出一丝不可置信。
完美适格者。
这是议会寻找了五十年的理想人类模板。
没想到，竟然出现在这个不听话的刺头身上。
盖亚的判断不会错。
数据不会撒谎。
“警报解除。”
嬴高一挥手，大厅内的红光瞬间熄灭。
“钟离无恨，既然你已领悟真理，议会欢迎你的回归。”
“即刻起，你接替我的部分权限，成为帝都防务总司令，全权负责帝都核心防御网的调度。”
“另外……”
嬴高顿了顿，“资源库会对你开放，盖亚认为，你有潜力在七天内冲击九转。”
“别让它失望。”
周围官员面面相觑，一个个把下巴都惊掉了。
这就……升官了？
还成了帝都防务的总司令？
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架势呢？
钟离无恨缓缓睁开眼。
眼底幽蓝光芒一闪而逝。
他对着嬴高的投影微微躬身，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
“为了秩序！”
没有多余废话，他转身走向通往核心控制室的专属电梯。
合金大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将所有目光隔绝在外。
电梯急速上升。
直到走进那间只有数据流淌声的总控室。
直到坐在那张象征着最高权力的指挥椅上。
钟离无恨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看着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的防御节点图，看着那个代表盖亚核心的蓝色光点。
他抬起手，手指轻轻摩挲着椅子的扶手。
“完美适格者？”
钟离无恨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心中好笑。
“李墨这小子的一瓶酒……”
“还真把盖亚，钓成翘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