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玄微从对碧游宫的忧患与对实力的焦虑中清醒过来。地底潜伏的归墟之物,才是眼下最直接、最致命的威胁!
“玄冥,能确定具体位置和规模吗?”玄微立刻以神念沟通,同时身形一闪,已出现在静室之外,抬头望向夜空,神识如同最精细的网,朝着地底深处探去。
“很模糊……在很深的地方……不止一处……气息很分散,但都在朝着城中心汇聚……像……像是被什么东西‘召唤’或‘吸引’上来的……”玄冥的声音带着困惑与凝重,“而且……那气息和我吞噬戮魂珠之前感应到的地底寂灭气息很像,但更加精纯、更加古老……像是……被镇压了很久,刚刚开始松动。”
被镇压了很久?刚刚松动?朝着城中心汇聚?
玄微心中电光石火般闪过几个念头:西岐城中心有什么?侯府?宗庙?或者说……是城中心地下,可能存在的某种东西?
他猛然想起,之前对抗十绝阵与瘟癀阵时,他曾以安抚圭沟通地脉,感知到西岐大地深处沉睡的古老意志,以及……某种模糊的、仿佛与大地一体、却又带着一丝异样沉重感的“东西”。
难道……那“东西”就是被镇压的归墟之物?而之前十绝阵、瘟癀阵的围攻,甚至九龙岛四圣的四象绝灭阵,除了攻城,更深层的目的,是不断以阵法之力冲击地脉,削弱甚至破坏那层镇压?
而城中心,或者说侯府下方,可能就是镇压的核心节点,或者……是那归墟之物想要抵达的“出口”?
“通知姜师兄、龙吉公主,立刻疏散侯府及周边三里内的所有军民!快!”玄微对守在门口的胡喜媚厉声道,“就说地脉有异,恐有地动或灾变!”
胡喜媚虽不明所以,但见玄微神色前所未有地凝重,不敢多问,立刻领命而去。
玄微自己则飞身而起,悬浮于侯府上空,双手虚按,全力催动安抚圭与地脉共鸣之力,试图感应、安抚地底那正在苏醒、汇聚的恐怖存在。
温润的白光自他掌心洒落,融入大地。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了地底深处那令人心悸的景象——
在西岐城下方千丈深处,纵横交错的地脉网络之中,不知何时,竟缠绕、寄生着数十道细微却坚韧的紫黑色丝线!这些丝线如同有生命的毒蛇,无声无息地侵蚀着地脉,将一股股冰冷、死寂、充满毁灭与终结意味的归墟寂灭之力,从更深、更幽暗的地底(或许是某个被封印的归墟裂隙或碎片)抽取上来,沿着地脉,朝着城中心的方向输送、汇聚!
而在城中心正下方,约八百丈深处,一个由紫黑色丝线交织而成的、约莫房屋大小的诡异“巢穴”,正在缓缓成型。巢穴中心,一团不断蠕动、散发出令人作呕邪恶气息的紫黑色肉瘤状物,正随着寂灭之力的汇聚而缓缓搏动、膨胀,仿佛一颗正在孵化的恶魔之卵!
更让玄微头皮发麻的是,那肉瘤的表面,隐约浮现出一张张痛苦扭曲的面孔,有人族,有妖族,甚至还有仙神!都是之前历次大战、瘟毒、乃至更久远年代可能陨落于此的生灵魂魄,被归墟之力污染、吞噬、囚禁于此,化为了这魔物的养分与组成部分!
这绝非自然形成,而是有人以极其歹毒的手法,在西岐地底布下的邪恶阵法与献祭仪式!之前的大战、死亡、瘟毒产生的怨气、死气、病气,恐怕都成了这阵法的养料,加速了这魔物的孕育与苏醒!
“西方教……弥勒……还是归墟魔主亲自布下的暗手?!”玄微心中杀意沸腾。这手段太毒了!不仅要毁城灭国,更要吞噬万千生灵魂魄,孕育出一头恐怖的归墟魔物!
他尝试以安抚圭的力量去切断那些紫黑色丝线对地脉的侵蚀,去净化、驱散那正在汇聚的寂灭之力。但那些丝线极其顽固,仿佛与地脉本身长在了一起,强行切断可能导致地脉受损,引发更严重的地质灾难。而那“巢穴”与“肉瘤”更是被一层强大的归墟禁制保护着,安抚圭的净化之力难以深入。
“不行……常规手段难以根除,强行摧毁可能引发地脉崩塌,甚至提前引爆那魔物。”玄微额头见汗,感到事态棘手。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诛仙阵图残片,再次传来强烈的悸动!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意念,而是直接传递出一股锐利无匹、斩灭一切的杀伐剑意,隐隐指向地底那“巢穴”的方向!仿佛阵图本身对这归墟魔物有着本能的敌意与克制欲望。
“对了!诛仙剑意,乃天道杀伐第一,专克一切邪祟魔物!这阵图残片虽非四剑,却也蕴含一丝诛仙剑道真意!”玄微眼睛一亮,“或许……可以尝试引动一丝阵图剑意,配合安抚圭的地脉掌控,精准斩灭那魔物核心,而不伤地脉根本?”
但这风险同样巨大。诛仙剑意何等霸道,以他现在的修为和阵图的残缺状态,引动一丝已是极限,且极可能遭受反噬。更重要的是,如何将剑意精准送入地底八百丈深处,命中那被重重保护的魔物核心?
“玄冥!”玄微再次沟通,“你的归墟之力与玄冥真水,能否暂时‘冻结’或‘迟滞’那魔物外围的寂灭禁制与地脉侵蚀?哪怕只有一瞬?”
玄冥立刻回应:“可以试试!但那里面的东西……让我很不舒服,很……危险。”
“不需要你直接攻击核心,只需在外围制造干扰,为我争取一刹那的机会。”玄微沉声道,“墨渊,你以戍土之力,稳住侯府下方及周边地脉,防止稍后能量冲击导致地陷或崩塌。”
“吼!(明白!)”玄冥与墨渊同时应诺。
“爹爹主人,你要小心!”玄冥又补充道,归墟漩涡般的眼眸中满是担忧。
玄微点头,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他盘膝虚坐于侯府上空,将诛仙阵图残片置于膝上,双手按在阵图边缘,心神沉入其中。
冰冷、肃杀、斩灭一切的恐怖剑意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他的神魂。玄微紧守灵台,以混沌珠清辉与薪火真种护住心神,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其中一缕最细微、却最精纯的“诛仙”剑意,顺着自己的仙力,缓缓注入安抚圭中。
他要以安抚圭为“媒介”和“放大器”,将自己的地脉掌控力与这一缕诛仙剑意结合,顺着地脉通道,直刺地底魔巢!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凶险。诛仙剑意桀骜不驯,极难驾驭,更别提与其他力量结合。玄微全神贯注,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湿透道袍,嘴角甚至因神魂的剧痛而溢出鲜血。
下方,侯府及周边的军民已在姜子牙等人的指挥下紧急疏散,只留下一些修为较高的将领与散仙,紧张地护卫在四周,看着空中玄微那如临大敌、气息起伏不定的模样,皆是心头沉重。
龙吉公主与几位散仙也飞上半空,各自祭出法宝,布下层层防护,警惕着可能来自其他方向的干扰。
地底深处,玄冥与墨渊也已就位。
玄冥张开小嘴,喷出一股凝练到极致的玄冥真水,其中夹杂着精纯的归墟寂灭之力,化作一层薄薄的黑色冰晶,覆盖在那紫黑色“巢穴”的外围禁制与侵蚀地脉的丝线上。那同源却又带着玄冥独立意志的归墟之力,果然让“巢穴”的运转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与混乱。
墨渊则脚踏祥云,戍土之气如同根须般深深扎入周围的地脉之中,牢牢稳固着这片区域的地层结构。
就是现在!
玄微眼中精光爆射,双手猛然下按!
“诛仙剑意,循脉斩魔!去!”
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却蕴含着无上杀伐意志的灰白色剑光,自安抚圭底部射出,瞬间没入大地!
剑光沿着地脉,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避开了主要地脉分支,顺着那些被侵蚀的紫黑色丝线留下的“痕迹”,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地底八百丈深处的魔巢射去!
沿途所过,那些紫黑色丝线如同遇到了克星,无声无息地断裂、湮灭!剑光势如破竹,直指巢穴核心那搏动的紫黑色肉瘤!
然而,就在剑光即将触及肉瘤的刹那——
那肉瘤仿佛感应到了致命威胁,猛地剧烈搏动起来!表面那些痛苦面孔同时发出无声的凄厉尖啸!一股更加浓郁、更加邪恶的紫黑色寂灭魔气,混合着被吞噬的无数生灵怨念,如同火山喷发般从肉瘤中爆发出来,化作一只由怨魂与魔气构成的狰狞鬼爪,狠狠抓向那道灰白剑光!
嗤——!
剑光与鬼爪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两种极端力量互相湮灭的诡异声响。
灰白剑光锐利无匹,瞬间将鬼爪洞穿、撕裂!但鬼爪中蕴含的恐怖怨念与寂灭魔气,也疯狂侵蚀着剑光,使其光芒迅速黯淡。
剑光终究只是阵图残片的一缕气息所化,并非真正的诛仙剑气。在洞穿鬼爪后,威力已十不存一,虽然最终成功刺入了那紫黑色肉瘤之中,却未能将其彻底摧毁,只是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不断逸散着诛仙剑意的伤口。
“吼——!!!”
地底深处,传来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充满了痛苦与暴怒的无声嘶吼!整个西岐城都为之剧烈震动!房屋摇晃,地面开裂,如同爆发了强烈地震!
那紫黑色肉瘤受创,疯狂挣扎、扭曲,试图修复伤口,但诛仙剑意残留在伤口处,如同跗骨之蛆,不断灼烧、破坏着它的核心,阻止其愈合与继续膨胀。同时,肉瘤的暴走也干扰了它对地脉的侵蚀与寂灭之力的抽取,那些紫黑色丝线纷纷断裂、萎缩。
“成功了吗?”玄微脸色苍白如纸,七窍都渗出了血丝,刚才那一下对他神魂与仙力的消耗极大。他紧张地感应着地底。
肉瘤的搏动明显减弱,气息也萎靡了许多,似乎被重创、压制了。但并未彻底死亡,依旧在缓慢地、艰难地试图驱除伤口处的诛仙剑意。
“暂时压制住了……但未能根除。”玄微心中明悟。这魔物比想象的更加顽强,或者其核心另有玄机。以他目前的能力,借助阵图残片的一缕剑意,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想要彻底消灭,恐怕需要更强大的诛仙剑气,或者……其他专门克制归墟的至宝。
不过,暂时压制也足够了。至少打断了它的苏醒进程,阻止了其继续膨胀与汇聚力量。接下来,只要西岐不再爆发大规模死亡与怨气(为它提供养料),并设法持续净化地脉,这魔物便难以构成致命威胁。
然而,就在玄微稍微松了口气,准备着手净化地脉、清理残留魔气时——
异变,再次发生!
西岐城中,那处供奉着周室先祖后稷的宗庙之内,原本因之前大战而略显沉寂的香火之气,忽然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起来!
紧接着,宗庙深处,传来了九声沉重、古老、仿佛自时空尽头响起的——钟鼎齐鸣!
铛!铛!铛!……
钟鼎之声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穿透万古、定鼎乾坤的宏大韵律,瞬间传遍了整个西岐城,甚至朝着更远的方向扩散!
随着钟鼎齐鸣,宗庙上空,之前曾显化过的九爪金龙虚影再次浮现,只是这一次更加凝实、更加威严!同时,九道颜色各异、却同样散发着镇压山河、承载气运意境的青铜大鼎虚影——禹王九鼎虚影,竟同时显化,环绕着金龙缓缓旋转!
每一尊大鼎虚影之上,都浮现出一个古朴的篆文: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正是对应天下九州的九鼎真名!
九鼎齐现,龙吟震天!
一股远比之前三皇法旨更加浩瀚、更加厚重、更加贴近人族本源的气运洪流,自宗庙之中冲天而起,与九鼎虚影、金龙虚影交融,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柱,直冲霄汉!
光柱之中,隐隐可见无数上古先民祭祀、耕作、征战、建设的景象流转,更有一股“天命所归”“人心所向”的煌煌大势,弥漫开来!
这一刻,整个西岐城,乃至周边数千里地域,所有的人族生灵,无论修士还是凡人,心中都莫名地涌起一股强烈的归属感、自豪感,以及对脚下这片土地、对这个名为“周”的邦国,前所未有的认同与守护欲望!
“这是……九鼎共鸣,人道气运自主显化?!”龙吉公主失声惊呼,美眸中充满了震撼,“传说禹王九鼎镇压九州气运,唯有天命所归、人心齐聚之真主所在,九鼎气运才会主动显化、共鸣!这……这分明是昭示西岐周室,乃天命正统,人族共主之相啊!”
姜子牙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朝着宗庙方向倒头便拜:“天佑西岐!天佑大周!先祖显灵,九鼎归位啊!”
玄微也震撼地望着这煌煌异象。九鼎主动显化,与西岐气运共鸣,这无疑是天大的祥瑞,更是对西岐政权合法性最强有力的背书!从此,西岐在道义上、气运上,都将占据绝对优势!
然而,他的惊喜并未持续太久。
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那九鼎气运光柱在冲霄而起、昭示天命的同时,也如同最明亮的灯塔、最滚烫的烙铁,狠狠“灼烧”“刺激”着地底深处那被暂时压制的紫黑色肉瘤,以及……更深处那隐藏的、与归墟相连的源头!
地底传来更加狂暴、更加怨毒的无声咆哮!那肉瘤伤口处的诛仙剑意,似乎都被这纯粹浩大的人道气运刺激得更加活跃,对魔物的压制更强。但同时,更深的地底,那股被镇压、被侵蚀的归墟本源,似乎也因为这“天命显化”的刺激,而变得更加躁动、更加……渴望!
仿佛这代表着人族正统与希望的气运,对它而言,是最极致的诱惑与……仇恨的目标!
更让玄微心头一沉的是,几乎在九鼎显化的同时,他隐约感觉到,数道极其隐晦、却又带着贪婪、恶意、算计的目光,从极其遥远的方向(朝歌?西方?甚至天外),投向了西岐,投向了这冲天的九鼎气运光柱!
怀中的诛仙阵图残片,也再次传来剧烈的悸动,仿佛在警告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