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微收敛了刚刚突破太乙境的气息,周身混沌清辉内敛,如同一片无痕的云影,悄无声息地悬停在雪谷上方的虚空褶皱之中。太乙之境,已初步触摸空间法则,藏形匿迹之能远非金仙可比。
下方雪谷的景象清晰地映入他的感知。
祭坛以粗糙的黑石垒成,表面刻满扭曲的符文,隐隐散发着不祥的血腥气息。那些被捆绑的人族奴隶,有男有女,皆是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绝望,显然已被折磨多时。北地寒风凛冽,他们单薄的衣衫根本无法御寒,不少人身上已覆了一层白霜,气息微弱。
围观的蛮族约有百余人,个个气血旺盛,但眉宇间缠绕着一股野蛮的凶煞之气。他们跳动的舞蹈充满原始的暴力感,口中呼喝的咒语含混不清,却引动着祭坛符文微微发光,汲取着那些奴隶身上散发的恐惧与生命力。
最值得警惕的,是那红袍道人。
此人身形瘦高,面颊凹陷,一双三角眼闪烁着残忍与贪婪的光。他手中那杆红色小幡不过尺许长,幡面却鲜红欲滴,仿佛由无数鲜血浸染而成,幡杆则是某种惨白的骨材。随着蛮族舞蹈和咒语的进行,小幡无风自动,散发出淡淡的红色雾霭,雾霭中隐约有痛苦的扭曲面孔一闪而逝。
“金仙后期……气息驳杂,根基虚浮,煞气缠魂,走的绝非正道。”玄微心中瞬间做出判断,“那幡……果然是邪器!以生灵魂魄与血肉精气炼制,端的歹毒!”
再看那几个朝歌官员,为首者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文官,修为不过地仙,此刻正满脸堆笑地对红袍道人说着什么,姿态极尽谄媚。他们身旁还有几名护卫,修为在天仙层次,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却对眼前活祭的惨状视若无睹。
“张仙师,这批‘祭品’可是我们从三个部落精挑细选出来的,气血尚可,魂魄完整。”山羊胡官员讨好道,“大王说了,只要仙师的‘戮魂幡’能早日炼成,在征伐西岐时立下大功,荣华富贵、灵丹妙药,绝少不了仙师的!”
红袍道人——张桂芳,闻言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声音沙哑:“费仲大人有心了。放心,只要血食魂魄充足,再有三五次祭祀,这戮魂幡便可小成。届时,任他西岐将领有多少神通,贫道只需叫其姓名,幡动魂摇,管教他跌下坐骑,束手就擒!哈哈哈哈哈!”
肆意的笑声在雪谷中回荡,混合着蛮族的呼喝与奴隶的微弱呻吟,构成一幅地狱般的图景。
玄微眼神彻底冰冷。果然是张桂芳!封神原着中,凭借呼名落马邪术,连擒周营数将的旁门左道!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他竟是通过如此残忍的活祭炼幡来修炼此法!而且,看这样子,商纣和费仲等人早已与其勾结,不惜以人族子民为代价,换取战场上的优势!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然人道昌盛,岂容尔等邪魔外道,以同胞血肉魂魄为资粮,行此逆天悖理之事!”玄微心中杀意升腾,“今日撞见,合该你劫数临头,正好为我太乙初成祭旗!”
他并未立刻出手,而是悄然将一丝神念附在混沌珠上,借助其屏蔽天机之能,仔细感应着雪谷周围的布置。果然,在祭坛下方及雪谷几个隐蔽角落,发现了数处阴毒的能量节点,构成一个简易的警戒与困敌阵法,显然是张桂芳所设。
“雕虫小技。”玄微如今的阵道修为,得自通天讲道、混沌珠推演以及自身感悟,早已非吴下阿蒙。这邪阵在他看来漏洞百出。
他心念一动,万劫塔虚影在识海中微微一震,一缕极其隐蔽的劫运之气悄无声息地散出,顺着雪谷地脉,精准地侵蚀向那几个阵法节点。劫运之力,最擅扰乱秩序、引发崩坏,对付这种邪阵,正是对症下药。
与此同时,他体内刚刚获得微弱认可的南明离火与九幽玄冰之力,开始缓缓流转、交融。突破太乙后,他对力量的掌控精细了十倍不止,冰火之力虽属性极端,但在混沌仙力的调和与万劫塔的平衡下,已能初步共存,甚至尝试融合。
“就拿你们试试这‘冰火两仪域’的威力。”玄微眼神微凝,锁定下方核心区域。
此刻,祭坛上的仪式似乎到了关键处。张桂芳举起戮魂幡,口中念念有词,幡面血光大盛,一股强大的吸力开始笼罩那些奴隶。奴隶们脸上露出极致的痛苦,道道淡白色的虚影(魂魄)被强行拉扯,欲离体而出,更有缕缕血红色的生命精气蒸腾而起,飘向血幡。
蛮族们更加狂热地舞动,费仲等人则睁大眼睛,满是期待。
就是此刻!
玄微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片灰蒙蒙的、仿佛混沌初开般的领域,以他为中心,瞬息间扩张开来,笼罩了整个雪谷!领域之内,光线扭曲,温度诡异——上一刻还是焚金熔铁的酷热,下一刻便成了冻绝神魂的深寒!冰与火两种极端法则力量,并非简单叠加,而是形成了一种奇特的交织、流转、逆乱状态!
这正是新领悟的神通——冰火两仪域!
领域展开的瞬间,张桂芳布下的所有警戒、困阵节点,被劫运之气侵蚀后本就脆弱,此刻在冰火逆乱的法则冲击下,如同泡沫般纷纷破裂,连警报都未能发出。
“什么人?!”张桂芳到底是金仙,反应极快。领域降临的刹那,他便感到周身法力一滞,护体煞气剧烈波动,手中戮魂幡的血光都黯淡了几分。他骇然抬头,只见半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穿青色道袍、周身流转混沌清辉与冰火光晕的年轻身影。
那身影气息渊深如海,赫然是太乙境!而且绝非普通的太乙初期,那股混沌、劫运交织的意境,让他神魂都在颤抖!
“太乙金仙?!北地何时来了这等人物?!”张桂芳心中警铃大作,知道遇到了硬茬子。他一边全力催动戮魂幡护住自身,一边厉声喝道:“贫道张桂芳,奉商王旨意在此行事!阁下何人,为何打扰贫道法事?速速退去,以免伤了和气!”
他试图抬出商纣的名头,更暗中给费仲等人使眼色。
费仲虽然修为低微,但久居官场,最擅察言观色。见张桂芳如临大敌,语气虽硬却隐含惊惧,立刻明白空中那道人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他连忙挤出笑容,拱手道:“这位仙长请了!我等乃大商朝歌使臣,奉王命与张仙师在此有要务。仙长若是路过,还请行个方便,我大商必有厚报!”
玄微闻言,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那眼神淡漠,如同看待蝼蚁,让费仲心头一寒,后面的话噎在喉咙里。
“要务?以我人族同胞血肉魂魄,炼制这等伤天害理的邪器,便是尔等的要务?”玄微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直透神魂的冰冷与威严,“商王无道,尔等为虎作伥,其罪当诛!张桂芳,你修炼邪术,残害生灵,今日便是你应劫之时!”
话音未落,玄微抬手虚按。
冰火两仪域威力骤增!领域内,冰与火的法则不再仅仅是环境干扰,而是化作实质的攻击!
数十名蛮族战士首当其冲。他们肉身强悍,却如何抵挡这等法则层面的攻击?一瞬间,有人浑身燃起无法扑灭的金色火焰,惨叫着化为灰烬;有人则被幽蓝玄冰冻结,连神魂思维都瞬间凝固,而后在细微的温差变化中“咔嚓”碎裂,化为冰粉!
仅仅一个照面,百余名凶悍蛮族,灰飞烟灭!
祭坛上,那束缚奴隶的符文锁链,在冰火逆乱之力下寸寸断裂。玄微心念再动,一股柔和而坚韧的混沌仙力托住那些虚弱惊恐的奴隶,将他们轻轻送到雪谷边缘的安全地带。
“混账!欺人太甚!”张桂芳看得目眦欲裂。这些蛮族是他辛苦培养、用来举行活祭仪式的“助手”,也是他在北地立威的资本,竟被对方随手灭杀!他怒吼一声,再不顾忌,全力催动戮魂幡!
“戮魂夺魄,万灵哀嚎!去!”
血幡暴涨至丈余,幡面翻滚,涌出滔天血浪,血浪之中,无数痛苦扭曲的魂魄面孔尖啸着扑出,直冲玄微!这些魂魄被邪法祭炼,充满怨毒与疯狂,专攻神魂,歹毒无比!寻常修士被其缠上,顷刻间便会神魂动摇,失魂落魄,任人宰割。
面对这汹涌而来的怨魂血浪,玄微面色不变,甚至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魑魅魍魉,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他并未施展任何复杂神通,只是心念引动体内那一缕得自南明离火本源的“青睐”之力。
“南明离火,至阳破邪,焚!”
一点璀璨如大日真髓的金色火星,自玄微指尖弹出,遇风便涨,瞬间化作一片金色的火焰浪潮,迎向那滔天血魂!
嗤——!!!
如同滚汤泼雪,又似光明驱散黑暗!至阳至刚、专克阴邪的南明离火,正是这类怨魂邪物的绝对克星!
金色火浪所过之处,那些痛苦尖啸的魂魄面孔,如同遇到了天敌,发出更加凄厉绝望的哀嚎,而后在纯净的火焰中迅速净化、消散,连一丝残渣都不剩!血浪被蒸发,戮魂幡的血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幡面上甚至出现了几处焦黑的痕迹!
“啊!我的宝幡!”张桂芳惨叫一声,心神与法宝相连,受此重创,当即喷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他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对方不仅修为碾压,神通更是完克自己!这仗根本没法打!
逃!必须逃!
张桂芳也是个狠角色,见势不妙,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受损的戮魂幡上。幡面血光再次一盛,虽然远不如前,却猛地调转方向,裹挟着他,化作一道血虹,就要朝雪谷外激射而去!他甚至顾不上去管费仲等人的死活。
“想走?”玄微冷哼一声,早已料到对方会逃。太乙境对空间已有初步掌控,在这冰火两仪域中,他更是如同主宰。
他并指如剑,对着那道逃遁的血虹遥遥一点。
“九幽玄冰,封天锁地,凝!”
领域内,无处不在的幽蓝玄冰之力瞬间汇聚、凝结!那道血虹前方的空间,温度骤降至绝对零度以下,连无形的空间都仿佛要被冻结!血虹速度锐减,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深蓝冰晶,并朝着内部的张桂芳蔓延而去!
“不!!!”张桂芳惊恐万分,疯狂催动法力挣扎,却如同陷入琥珀的飞虫,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僵硬。戮魂幡的血光被彻底冰封熄灭。
玄微身形一闪,已出现在被冰封的血虹之前。他伸出右手,掌心混沌仙力吞吐,化作一只灰蒙蒙的大手,直接穿透冰层,一把将惊恐绝望的张桂芳连同那杆被冰封的戮魂幡抓了出来。
“邪魔外道,留你不得。”玄微声音冰冷,掌心混沌仙力猛然爆发,蕴含着一丝万劫塔的破灭劫力与混沌珠的归墟之引。
“啊——!!!”张桂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整个身躯连同神魂,以及那杆戮魂幡,便在混沌仙力的冲刷下,寸寸崩解、湮灭,化为最基础的能量粒子,被玄微体内的混沌珠悄然吸收,成了修复的资粮。一位凶名在外的旁门金仙,就此形神俱灭!
这一切,从玄微出手,到蛮族覆灭、奴隶得救、张桂芳伏诛,不过发生在短短十息之内!
雪谷边缘,费仲和那几名朝歌官员、护卫,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面无人色。他们何曾见过如此雷霆手段?太乙金仙碾杀金仙后期,竟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玄微解决掉张桂芳,冰火两仪域缓缓收敛。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这几个助纣为虐的朝歌官员身上。
“仙长饶命!仙长饶命啊!”费仲反应最快,连滚爬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下官……下官也是奉命行事!都是那张桂芳胁迫!下官愿弃暗投明,愿将朝歌在北地的所有谋划全数告知仙长!只求仙长饶我一命!”
其他几人也纷纷哭嚎求饶,丑态百出。
玄微看着他们,眼中并无多少波动。这些凡人官员,杀之易如反掌,但或许留着更有用。
他正欲开口,忽然神色一动,转头望向西岐方向。
就在张桂芳形神俱灭的刹那,他隐隐感觉到,似乎触动了某个遥远的因果线。同时,怀中的某件物品,也微微发热。
是那枚得自轩辕祠、与武丁有关、蕴含着微弱人族气运与封神台感应的静心凝神佩!
此刻,玉佩正散发出温热,并传递出一丝微弱的、带着悲怆与决绝的意念碎片。
“……西岐……危……五日……城破……十绝……十绝……”
意念模糊断续,却让玄微心头猛地一沉!
西岐危?五日城破?十绝?难道是……十绝阵?!
封神大劫中,商营请来金鳌岛十天君布下的十绝阵,凶名赫赫,连损周营数位大将,最后还是靠阐教众仙乃至圣人分身才逐一破解!若真是十绝阵提前被布在了西岐城外……
玄微眼神骤变。他原本计划返回西岐与姜子牙汇合,徐徐图之,没想到形势竟已恶化至此!若西岐真的在五日内被十绝阵攻破,那封神走向将彻底失控,他所做的一切前期布局都可能付诸东流!
必须立刻赶回西岐!
他再没心思处理费仲等人,随手打出一道混沌禁制,将这几人连同那几十名幸存奴隶暂时封在雪谷一处山洞中,并留下些许食物和御寒之物。这些人,等他处理完西岐急事再回头处置不迟。
玄微身化流光,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朝着西岐方向风驰电掣而去!太乙境的全力遁速,远超金仙时,几乎达到瞬息千里的地步!
然而,就在他飞遁出数千里,即将离开北地范围时,前方虚空忽然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涟漪。
紧接着,一道淡漠中带着几分诧异的声音,仿佛从极高远的云层之上传来:
“咦?竟能如此干净利落地斩杀张桂芳那废物,还身怀混沌气息……小辈,你便是近来屡次坏我教好事,救走祝融余孽的那个截教弟子,陈北玄?”
随着话音,前方云气分开,露出一座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莲台。莲台之上,端坐着一位面容枯瘦、身着简朴僧衣、手持一串古朴念珠的老僧。老僧眼帘低垂,气息晦涩深邃,看似平凡,却让玄微瞬间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
这老僧的修为……至少是太乙金仙后期,甚至可能是大罗门槛的存在!而且,其周身隐隐流转的,是纯正而宏大的佛门金光!只是这金光之中,似乎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与沉重。
“西方教的人?!”玄微心头一凛,遁光骤停,周身仙力暗自提聚,冰火两仪域在体内蓄势待发。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来了。
老僧缓缓抬起眼皮,露出一双看似浑浊、实则内蕴无尽智慧与沧桑的眼眸,目光平静地落在玄微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老衲,金鳌寺住持,法号……迦叶。”老僧双手合十,声音无波,“陈小友,杀我教外门护法(张桂芳),阻我教北地布道,更与那归墟魔物有所牵扯……今日,便随老衲回金鳌寺,于佛前忏悔,化解一身戾气与罪业吧。”
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仿佛能镇压心猿意马、度化万灵的宏大佛力,已悄然弥漫开来,封锁了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