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右手还贴在岑晚后背,掌心能感觉到她衣服下的皮肤滚烫。他没动,眼睛盯着前方雾口。那滴血还在地上,形状没变,像被什么力量托着。
风刮过来的时候,他察觉到不对劲。不是风带来的震动,是地面传来的节奏——三个人,踩得很轻,但步伐一致。他立刻压低声音:“别睁眼。”
岑晚咬住下唇,舌尖抵住那颗薄荷糖。她左眼现在全是红色,看什么都是一片血光。她不敢乱动,只能靠耳朵听。空气流动有断层,有人在靠近。
谢停渊把染血的锁链碎片握得更紧。他左手慢慢摸向内袋,那里还藏着几片信物残片——之前从阴符派古器上撬下来的碎片,边缘锋利,带着并蒂莲的刻痕。他知道这是最后能用的东西。
三道黑影从雾里冲出,速度快得不像活人。为首那人穿墨色唐装,左手戴着翡翠戒指,在昏光下泛着冷色。他双手一抬,指尖捏诀,一张灰符贴地滑行,直奔岑晚脚下。
符纸炸开的瞬间,一股灰雾腾起,缠住岑晚双腿。她整个人僵住,想抬脚却动不了。那股力道像是从骨头里钻进去的,把她钉在地上。
“陆九章。”谢停渊开口,声音很沉。
陆九章站在三步外,嘴角往上扯了扯,没说话。他右手一挥,身后两人立刻散开,绕到谢停渊两侧。他们手里都拿着短刀,刀刃发黑,沾过东西。
谢停渊没看他们。他盯着陆九章脖颈处——那里有一道并蒂莲纹身,一半朝左,一半朝右,和他自己胸口的图案方向相反。
“你来得正好。”谢停渊说,“我还有点东西没用完。”
他突然抬手,五指张开,将信物碎片全部甩出。碎片在空中旋转,发出轻微的金属声。其中一片划破空气,直插陆九章左肩。
“嗤”的一声,像是烧红的铁扎进肉里。陆九章动作一顿,脸上的笑终于没了。他低头看向肩膀,那片碎铁已经没入皮肉,边缘渗出黑血。
他伸手去拔,手指刚碰到碎片,整条手臂猛地抽搐。黑血从鼻孔流出,顺着下巴滴到唐装上。他张嘴想说话,喷出来的却是更多黑血。
地面开始冒白烟,是他血滴落的地方。
谢停渊没放松。他知道这伤不简单。那些碎片被并蒂莲血浸过,对邪修来说就像毒药。陆九章越是运功,反噬越强。
“你……用了什么?”陆九章站不稳,退了一步。
“你抢不走的东西。”谢停渊往前半步,挡在岑晚前面,“她不是你的祭品。”
陆九章喘了几口气,忽然笑了。这次笑声很大,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他抹掉脸上的血,眼神变得癫狂。
“你们真以为这点破铜烂铁能挡住鬼王?”他说,“封印早就裂了。它已经……睁开眼了。”
他话没说完,身体突然模糊,像雾一样散开。身后两个弟子也同时转身,跳进黑雾中消失不见。
四周安静下来。
谢停渊站着没动。他知道陆九章没死,那种伤不会致命。他只是暂时退了。
岑晚的身体一软,终于挣脱了束缚。她膝盖一弯,差点跪倒。谢停渊立刻转身扶住她,一手搭在她腰上。
“能站吗?”
她点头,呼吸急促。“左眼……还是红的。我看不清你。”
“别看。”他说,“闭着就行。”
他扶着她往墙边走,脚步很慢。地上那滴血还在,但已经开始干涸。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血迹边缘出现了细小的裂纹,像是地面在吸收它。
他的掌心又裂开了,刚才扔碎片时用力过猛。血顺着指缝往下流,滴在焦土上。
岑晚靠在他身上,一只手抓着他胳膊。“他说鬼王睁眼了……是不是真的?”
“我不知道。”他说,“但他在怕。”
“怕什么?”
“怕我们还没死。”
他把她扶到断墙边坐下,自己蹲下来检查她脚踝。刚才被定住的地方留下一圈青灰色印记,皮肤有点肿。他用手背碰了碰,温度正常。
“还能走路吗?”
“能。”她说,“就是头重。”
他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块白布,撕下一角,按在自己掌心。血止不住,布很快湿了。他干脆不用了,把伤口攥成拳。
远处的镇鬼碑方向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石头互相摩擦。他抬头看了一眼,没动。
岑晚靠着墙,慢慢抬起手摸左眼。她手指离开时,指尖带了点湿红,不是血,是某种液体。
谢停渊看见了。他没说话,只把拳头收得更紧。
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进去了。
他站起来,走到刚才陆九章站的位置。地上有两滩黑血,还在冒烟。他蹲下,用指尖蘸了一点,凑到眼前看。血里浮着金丝状的东西,像是纹路,又像是字。
他认出来了。
那是并蒂莲的图腾,但方向是反的。
他站起身,把手指在裤子上擦干净。回头看向岑晚,她正仰头看着他,右眼清醒,左眼全红。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他问。
“岑晚。”她说,“二十六岁,侦探社的。”
“再念一遍。”
“岑晚。”她重复,“A型血,处女座。左眼现在看不见颜色,舌底有薄荷糖,心跳每分钟八十九。”
他点点头。意识还在。
他走回她身边,蹲下,平视她的眼睛。“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记住自己的名字。不要听别人叫你什么,不要跟着任何声音走。明白吗?”
她点头。
他伸手把她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动作很轻。然后他坐到她旁边,背靠墙,右手放在膝盖上,一直握着那块染血的信物碎片。
风又吹过来,带着焦味和铁锈。他的逆命直觉一直在响,像一根线绷在脑后。
他没闭眼。
他知道他们还会回来。
他的拳头松了一下,血顺着指节流下来,滴在裤面上。
岑晚的睫毛动了动,一滴红色的液体从眼角滑出,落在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