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就到了小酒馆公私合营的日子，“大前门小酒馆”门口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街坊邻居挤在巷口，踮着脚往里面瞅，敲锣的伙计把铜锣敲得震天响，鼓点跟着锣声节奏起伏，混着人群的议论声，把整条胡同的热闹都攒到了一块儿。
片儿爷腰系红绸，手里的鼓槌敲得震天响，鼓点急促又欢快，额角的汗珠子顺着皱纹往下滚，他却浑然不觉，只咧着嘴笑。
牛爷拄着拐棍站在前排，身后跟着几个常来喝酒的老主顾，都抻着脖子往酒馆门口望。
“这可是大日子！”牛爷捻着胡子，声音洪亮，“咱前门大街的小酒馆，也成公家的了。”
蔡全无依旧站在角落，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热闹。
人群外，陈雪茹踩着高跟鞋挤到前头，玫瑰红的暗纹旗袍在人群里格外扎眼，身后跟着伊莲娜和弗拉基米尔。
伊莲娜穿着宝蓝色的连衣裙，手里举着相机，弗拉基米尔则饶有兴致地看着热闹，时不时用俄语跟伊莲娜说着什么，眼里满是好奇。
居委会跟陈雪茹解释过，小酒馆人流多，适合进行试点，要第一个进行公私合营，陈雪茹虽然也想跟徐慧真争一争第一，但也只能无奈答应，小酒馆确实比绸缎庄更适合当试点。
“孟才！拉娣”
陈雪茹看到孟才和梁拉娣，笑着挥了挥手，
“我特意把伊莲娜他们叫来，让苏联朋友也看看咱们中国的公私合营，多有意义。
你那边也拍清楚点，回头洗出来给我留一张！”
孟才从帆布包里掏出自己的银色折叠相机，镜头对准酒馆门口：
“这么重要的日子，我肯定得拍的好一点。到时候，都给你留一张。”
他这些年早养成了习惯，但凡过节、结婚或是这种特殊时刻，总要拍些照片留作纪念，相册都攒了厚厚几本。
梁拉娣开口：
“那也给我留一套，我也要收藏起来，这可是慧真姐的大日子。”
“放心，都有。”孟才保证道。
徐慧真正站在酒馆台阶上，身上穿着新做的浅杏色布衫。
她看着眼前的热闹，嘴角噙着笑，可指尖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这小酒馆是她和孟才一手撑起来的，从贺老头走后的破败，到如今的红红火火，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她自己清楚。
“王主任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纷纷往胡同口望去。
居委会的王主任领着几个工作人员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个穿中山装的年轻男人，梳着油亮的分头，脸上带着几分刻意的得意，正是范金友。
王主任手里捧着烫金的公私合营批准文件，另一个工作人员则抱着块崭新的牌匾，红绸裹得严严实实。
孟才看到范金友的瞬间，心里“咯噔”一下——这范金友向来爱钻营、爱邀功，怎么会跟着王主任来？难道街道派来的公方经理是他？
他想起徐慧真之前特意跟王主任提过，要派个懂行的公方经理，怎么会是范金友这号外行？
“大伙静一静！”
王主任走到酒馆门口的台阶上，扬着嗓子喊了一声，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各位街坊邻居，今天是咱们‘大前门小酒馆’公私合营的好日子！”
王主任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人群传出去，
“徐慧真同志积极响应国家号召，主动申请公私合营，这种觉悟，值得咱们所有人学习！”
话音刚落，掌声雷动。
片儿爷的鼓敲得更欢了，连伊莲娜都跟着拍手，用生涩的中文说着：“真好，真热闹！”
王主任笑着朝徐慧真招招手：“慧真，来，咱们一起揭牌！”
徐慧真深吸一口气，走到盖着红绸的牌匾前。
红绸被风吹得轻轻飘起，底下的木质牌匾隐约露出刻痕。
王主任数着：“一、二、三！”
两人同时伸手，将红绸猛地揭了下来——“公私合营大前门小酒馆”十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字体浑厚。
“好！”人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牛爷率先喊了一声，街坊们跟着附和。
王主任把揭下来的红绸往徐慧真脖子上一挂，笑着说：
“慧真，这红绸挂在你身上，是福气，也是责任！以后好好干，带着小酒馆越办越好！”
徐慧真摸着脖子上的红绸，心里暖洋洋的，笑着朝众人鞠躬：
“谢谢大伙捧场，以后小酒馆还得靠各位叔伯婶子照顾！”
锣鼓声又响了一阵，等鼓声停歇，王主任又开口：
“接下来，进行下一项——私方经理向公方经理交接酒馆钥匙！”
这话一出，徐慧真脸上的笑微微一顿，她转头看向王主任，眼里带着几分疑惑：
“王主任，公方经理是……”
没等她问完，范金友就从王主任身后走了出来，一步三晃地来到徐慧真面前。
他下巴抬得老高，嘴角咧着得意的笑，一只手伸到徐慧真面前，手指还故意晃了晃，那副等着接钥匙的样子，看得周围人都愣了愣。
徐慧真彻底傻眼了，她睁大眼睛看着范金友，半天没回过神。
她明明跟王主任、李主任都提过，要派个懂酒、懂经营的公方经理，怎么会是范金友？
这小子连酒的品种都分不清，哪里懂经营？
陈雪茹也皱起了眉，凑到孟才身边低声说：
“怎么是范金友？这小子除了溜须拍马，还会干什么？慧真之前明明说要懂行的。”
“就是，这范金友什么都不懂，这不是来添乱吗？”梁拉娣也是疑惑，不清楚为什么街道会派范金友来。
孟才心里也沉了下来，他知道范金友的性子，爱贪小便宜、爱邀功，让他来当公方经理，小酒馆以后指不定要出多少乱子。
原着里这人就总跟徐慧真作对，没想到绕了这么久，还是让他当了小酒馆的公方经理。
这里面肯定是出了什么差错，怕是范金友在街道办那边耍了什么手段。
王主任见徐慧真半天都不交钥匙，脸上有些尴尬，只能再次大声喊道：
“下面请私方经理向公方经理交钥匙！”
说着，还用胳膊肘碰了碰徐慧真，示意她赶紧交钥匙，免得大家下不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