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全无见众人都听进了心里，紧绷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
他把那杯没喝的温水递还给徐慧真，摆了摆手，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平淡：
“没事了，我走了。”
“路上慢点，胡同里黑，小心脚下的石头。”
徐慧真叮嘱道，又从柜台里拿出两包刚炒的花生，塞进蔡全无手里，“带回去尝尝，辛苦你了。”
蔡全无没推辞，接过花生揣进怀里，“嗯”了一声，转身慢慢走进夜色里。
陈雪茹走到孟才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笃定：
“瞧你紧张的，真当谁都能抢走慧真？他要是敢干什么出格的事，我直接把他轰出去。我倒要让他知道，咱们正阳门下的女人，可不是他能随便惦记的，也不是他能耍心眼的地方。”
梁拉娣也跟着附和：“是啊孟大哥，真要是他敢使坏，我保管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徐慧真看着孟才紧绷的侧脸，忍不住笑了，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了，别担心了。他要是识趣，自然会知难而退；要是不识趣，我们姐妹联手对付他，还怕他不成？我这小酒馆能开到现在，靠的不是忍让，是公道和底气，还怕他一个耍小聪明的？更何况到时候还有你，怕什么？”
孟才看着三女眼底的笃定和默契，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放松。
他知道，以他的本事，范金友掀不起什么风浪，但该防的心思，半点不能少——毕竟，他比谁都清楚，那可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小人。
“好了，你们也不要太大意，毕竟小鬼难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你在暗中来一下，你们平常都注意点，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就告诉我。”
“行了，知道了，还是先吃饭吧，别让这个小人搅了兴致。”
自打上次范金友在酒馆里碰了软钉子，徐慧真便多了个心眼，每日打烊后都仔细检查门窗，账本也收得格外严实。
可连着数日，范金友依旧是每天晌午踩着点来，点一壶二锅头，配一碟花生米，要么跟街坊闲聊，要么就远远瞅着徐慧真忙活，既没提之前的龌龊，也没耍什么新花样。
“许是我多心了。”
徐慧真给客人添完酒，擦着柜台台面喃喃自语。
她这小酒馆能在这胡同里立足，靠的就是明明白白做人、踏踏实实做事，范金友虽爱耍小聪明、见利忘义，但这些天瞧着倒也规矩，想来是明白自己的态度，偃旗息鼓了。
这般想着，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晚上打烊也不再反复查验了。
可孟才却不这么看。
他这些天忙着上课，每日只在傍晚抽空来酒馆坐一会，可每次都能瞥见范金友那眼神里藏着的算计。
范金友是什么人？骨子里就透着投机取巧的劲儿，认准的事哪会轻易放弃？
徐慧真这小酒馆生意红火，人又精明能干，在范金友眼里就是块肥肉，先前盘问蔡全无不成，必然会换别的法子。孟才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实在抽不开身专门应对，只能暗自留心，盘算着见招拆招。
范金友这些天可没闲着。
他托了好几个街坊打听徐慧真和孟才的关系，有人说两人是生意伙伴，孟才帮徐慧真找货源；
有人说瞧着像是知己，孟才总在关键时刻护着徐慧真；
可问来问去，没一个能说准的。
这模棱两可的答案让他心里痒痒，既怕两人真有深交动不得，又舍不得放弃徐慧真这棵能乘凉的大树——只要能摸清两人的底细，要么挑拨离间，要么抓住把柄，总能找到拿捏徐慧真的法子。
这天傍晚，范金友揣着一包哈德门，绕到了胡同深处的杂院，找到了程家老三。
程家老三在附近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勾当没少干，手脚倒是麻利，可天生怕官，最忌惮跟公家打交道。
瞧见范金友找上门，程家老三心里咯噔一下，搓着手道：“范干事，您找我有事？”
范金友把烟扔过去，皮笑肉不笑地说：“程老三，跟你打听个事。徐慧真和孟才到底啥关系？你要是能帮我查清楚，好处少不了你的。”
程家老三叼着烟，面露难色：“范干事，这事儿我可不敢掺和。孟才那主儿，可是能降服老虎的人物，我可惹不起。”
“惹不起？”范金友脸色一沉，语气冷了下来，“上次你偷了前院李家的鸡，还有上个月撬了胡同口杂货铺的锁，这事要是传到派出所，你觉得你还能在这胡同里待着？”
这话戳中了程家老三的软肋，他脸瞬间白了，搓着手半天说不出话。
范金友见状，趁热打铁道：“也不用你干啥大事，今晚去徐慧真家后院瞧瞧，看看孟才在不在那儿，两人到底啥情况，回来跟我说说就行。事成之后，我保你没事，再给你二十块钱。”
程家老三心里天人交战，一边是孟才的狠厉，一边是范金友的威胁和诱惑，犹豫了半晌，终究是怕吃牢饭，咬着牙点了头：“行，我去，但我只瞧一眼，绝不瞎动别的。”
当晚月黑风高，胡同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的狗吠声。
程家老三跟在范金友身后，缩着脖子来到小酒馆后院墙外。
范金友躲在拐角的老槐树下，压低声音叮嘱：“记住，只查探，别进去瞎翻腾，要是被发现了，你自己扛着，跟我没关系。”
程家老三嘟囔了一句“知道了”，深吸一口气，借着墙根的阴影，手脚麻利地攀上墙头。
他常年干偷鸡摸狗的营生，爬墙翻院倒是熟练，只听“嗖”的一声，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院里。
此时孟才正躺在床上跟徐慧真说话，院里稍有动静，他便警觉起来。
神识一扫，不仅看清了院里的程家老三，还瞥见了远处树影里的范金友。
他眉头一皱，心里冷笑，这范金友倒是会挑人，可惜找错了对象。
他没有立刻出面，而是推了推徐慧真，小声道：“慧真，外面有动静，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