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介绍信去后勤科盖了章，才骑车出了厂门。
出了城，道路越发难走，两旁的玉米地绿油油地铺向远方，晨露沾在车轱辘上，溅起细碎的泥点。
孟才骑得不快，风里带着庄稼的清香，偶尔能看到路边扛着锄头的老农，或是赶着驴车的小贩，见了他的永久牌自行车，都忍不住多瞅两眼。
骑了约莫一个半钟头，前方终于出现了“牛栏山”的木牌，路边的土墙上刷着“发展生产，保障供给”的标语，零星的酒厂招牌也多了起来。
孟才找了个树荫停下，掏出怀表看了看——刚过九点，正是酒厂开门迎客的时辰。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推着车往镇里走。
一边走，一边打听酒厂的位置。
孟才目标明确，暗中引导，凭借女儿出嫁的消息，轻易就得到徐慧真家酒厂的地址。
一路前行，没走几步，就看到一家挂着“徐家酒厂”木牌的院子，青砖院墙，两扇朱红大门，比旁边的私坊气派多了。
他走进酒厂，立马迎上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计，穿着粗布短褂，手里还拿着个酒提子：
“同志，您找谁，有事？”
“我是红星轧钢厂的采购员，叫孟才，”
孟才递过介绍信，
“想跟贵厂谈点酒水采购的生意。”
小伙计接过介绍信看了看，还了回去，连忙招呼起来：
“您里边请！掌柜的在忙，我这就去叫。您先跟我来。”
院子里铺着青石板，两侧摆着十几个大酒缸，缸口用红布盖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小伙计将孟才一路带到一间会客厅，入座后上了盏茶，出去叫人去了。
不一会，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面容清瘦，眼神精明，正是徐慧真的父亲徐掌柜。
孟才连忙起身，将介绍信递给徐掌柜，又做了一遍自我介绍：
“您好，徐掌柜，我是红星轧钢厂的采购员，叫孟才。
想跟贵厂谈点酒水采购的生意。”
他接过介绍信仔细看了一遍，又上下打量孟才：
“孟同志看着年轻啊，轧钢厂要多少酒？是要高粱酒还是米酒？”
“先订五十斤高粱酒，”
孟才笑着递上一根烟，
“厂里用来接待客人，酒质得过硬，价格上还望徐掌柜多关照。要是合作得好，以后每月都能订。”
徐掌柜摆手拒绝：
“您来我厂里，怎么还能让您掏，抽我的。”
说着，掏出身上的烟，甩出一支，递给孟才。
孟才当即摇手拒绝：
“您来就好，我不抽。”
徐掌柜也不在意，顺手自己点上：
“五十斤不少了，价格按批发价算，一斤八毛钱，比市面上便宜两毛。不过孟同志得现结，我们小本生意，周转不开。”
“没问题。”孟才爽快应下。
徐掌柜见孟才如此爽快，人也痛快起来，从身后的伙计手里酒水中拿起其中一种：
“你先尝尝这高粱酒，都是纯粮酿造，水也都是用的好水，保证口味纯正。”
孟才尝了几口，确实不错，当即定了下来：
“行，就这酒，来五十斤。”
两人商量好细节，徐掌柜叫来一个伙计忙接下来的琐事，告罪一声，就要去忙其他事务。
孟才连忙提出一个小要求：
“徐掌柜，我还想参观下酒厂，看看酿酒流程，也好回厂里交差。”
徐掌柜自然不会拒绝，让人领着孟到酒厂参观，抽身而退。
酒坊里热气腾腾，十几个工人光着膀子踩曲，大蒸锅里冒着白汽，酒香更浓了。
孟才一边看，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没看到徐慧真的身影，想来是在家筹备婚事，倒是在账房发现一个姑娘，跟剧中徐慧芝有几分相似。
“那位姑娘是谁？”
“那是我家掌柜的侄女徐慧芝，”
伙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语气带着点羡慕，
“在账房里打杂，挣点零花钱。”
孟才心里一喜——终于找到徐慧芝了。他装作不在意：
“那徐掌柜对侄女可真好。”
既然找到了正主，那孟才也没心思再逛，只是匆匆看了一遍了事。
参观完酒坊，酒也备好，他跟着伙计去账房结账。
账房先生正坐在账桌后算账，见他们进来，赶紧招呼。徐慧芝也在一旁打打下手。
“这是四十块，您点点。”
孟才把钱递给账房先生，目光却落在徐慧芝身上，
“听说徐小姐是掌柜的侄女，消息想必灵通。我听说镇里有人要结婚了？”
徐慧芝听到这话，眼中神情有些复杂，只当是孟才无意之失，语气轻柔的回道：
“当然知道，结婚的就是我表姐。”
旁边伙计也在一旁插嘴：
“就是我们掌柜的女儿要出嫁，对象还是城里人。现在要不是忙着结婚，也会来厂里帮忙。
可惜了，小姐对我们伙计很好，以后嫁了人，怕是难得回厂一趟了。”
孟才佯装吃惊：
“原来是徐掌柜的女儿，那还真是忘了给徐掌柜说声恭喜了。”
孟才见计划一切顺利，接着又看似聊起了八卦：
“对了，说起结婚，前几天我去前门小酒馆喝酒，听说酒馆少掌柜也要结婚。
不过听说他相中了其他姑娘，不想结婚，正在跟家里人闹别扭，甚至闹着要绝食。”
这话一出，徐慧芝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笔“啪”地掉在桌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
伙计来了兴趣，连忙追问，连算账的先生都停了停笔，身子微微一侧，听了起来：
“好家伙，这门亲事相得，太刺激了。最后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胳膊肘拧不过大腿，掌柜的坚持亲事，父子两正僵着呢。”
徐慧芝在一旁听得六神无主，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结完账，小伙计帮忙把酒装上车，又客气地留孟才吃饭。
孟才没推辞，饭桌上，他有意无意地聊起前门的事，
说小酒馆最近生意不好，贺掌柜天天愁眉苦脸，就盼着儿子成亲冲喜。
徐慧芝全程没说话，扒拉着碗里的饭，眼神却越来越慌。
吃完饭，孟才说声告辞，推着装满酒坛的自行车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