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后,天气渐凉,养殖场的女人们却愈发愁眉不展。每日在田埂里摸爬滚打,泥点子溅满身,汗珠子浸透衣衫,浑身黏腻得难受。可这荒郊野地的,哪有什么洗澡的地方?只能趁睡前用凉水擦把身子,冻得瑟瑟发抖不说,还总有人因此染上风寒。
这天收工后,林桂枝、李巧妹几个管理代表,结伴找到了周大生的办公室。推开门时,周大生正和赵铁柱商量着给鱼塘加固堤坝,见她们进来,连忙起身让座。
“周厂长,我们有件事,想跟你反映反映。”林桂枝搓着粗糙的手,脸上带着几分局促,话刚出口,就被李巧妹抢了先。
“周厂长,洗澡太不方便了!”李巧妹性子直爽,嗓门也亮,“我们天天干活一身泥一身汗,只能用凉水擦身子,好些姐妹都冻感冒了。尤其是那些城里来的太太小姐,本就身子弱,再这么下去,怕是要拖垮身体!”
林桂枝跟着点头,补充道:“是啊周厂长,女人家比不得男人,讲究个干净卫生。没有热水澡洗,不仅身上难受,心里也憋得慌。”
周大生闻言,眉头当即蹙了起来。他是煤厂职工,自然清楚洗个热水澡有多舒坦。可这养殖场初建,万事都得精打细算,竟把这桩关乎女人们卫生健康的大事给忽略了。他沉吟片刻,看向几人,语气诚恳:“是我考虑不周。你们放心,这事我来解决。”
送走林桂枝她们,周大生立刻去找厂部领导商量。“李厂长,养殖场的女同志们反映洗澡难,我想着,能不能在养殖场建个锅炉房,再盖两间浴室?”周大生递上自己画的简易图纸,“一间大的给女同志用,能容二十人同时洗浴,一间小的给我们这些男职工,挤五个人就行。开放时间定在每晚下工后六点到八点,正好不耽误大家休息。”
李厂长看着图纸,又听周大生说用煤厂的废弃锅炉改造,成本不高,当即拍板:“这事好办!职工的卫生健康是大事,我这就批条子,调拨材料和人手!”
消息传到养殖场,女人们都炸开了锅。昔日的富商太太激动得红了眼眶,拉着沈书瑶的手念叨:“没想到周厂长真的放在心上了,这下可好了,终于能洗上热水澡了!”
动工那天,养殖场的女人们都主动跑去帮忙。搬砖的搬砖,和泥的和泥,就连平日里最娇弱的女学生,都挽着袖子给工人师傅递水。十来天的功夫,崭新的锅炉房和两间浴室就建好了。刷着白石灰的墙壁,亮堂堂的玻璃窗,浴室里隔出一个个独立的淋浴隔间,看着就让人心里舒坦。
锅炉房烧起来的那天,浓烟袅袅,温热的水汽弥漫在养殖场的上空。周大生让人贴出告示:洗浴每次收取一分五厘工分,折算下来,几分钱就能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
傍晚六点,浴室准时开放。女人们拿着换洗衣裳,排着队往浴室走,脸上都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巧妹,你说这热水会不会很烫?”一个女老师紧张又期待地问。
“肯定舒服!”李巧妹拍着胸脯,“等会儿我要泡上半个小时,把这阵子的汗泥都洗干净!”
第一批进去的女人们,刚踏进浴室就发出了惊喜的赞叹。温热的水流从喷头洒下来,浇在身上,熨帖得人骨头都酥了。洗去一身疲惫,换上干净的衣裳,女人们的脸上都焕发出了光彩。
男浴室那边,周大生和赵铁柱几个也挤在里面。水柱哗哗地流,洗去一身煤渣和泥土,赵铁柱舒服得直哼唧:“周厂长,你这主意太妙了!以前在厂里洗澡都得抢,现在咱们这小浴室,虽说挤点,可舒坦!”
周大生笑着点头,目光望向女浴室的方向。隔着一道墙,他仿佛能听到女人们欢快的笑声。几分钱的工分,换来的不仅是一身清爽,更是一份实实在在的关怀。
洗完澡的女人们,聚在槐树下纳凉。月光洒在她们脸上,映着洗尽铅华的笑容。昔日的富家太太不再抱怨劳作的辛苦,女学生们也不再畏惧泥土的沾染。
“以前总觉得这日子难熬,现在有热水澡洗,有工分挣,倒也踏实。”一个太太轻声说道。
“是啊,”林桂枝接过话头,“周厂长心里装着咱们,咱们也得好好干活,对得起这份心意。”
周大生站在不远处,听着她们的话,心里暖洋洋的。他知道,这几分钱的热水澡,洗去的是疲惫,凝聚的却是人心。夜色渐深,养殖场里静悄悄的,只有锅炉房的烟囱还在缓缓冒着烟,那温热的气息,如同暖流,淌过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