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喜庆气息还没完全散去,胡同里的红灯笼依旧挂在檐角,风一吹,便晃出细碎的暖意。周大生刚给院里的老邻居们拜完年,兜里就揣上了一纸崭新的调令。
白底黑字,盖着鲜红的公章,清清楚楚写着——调周大生同志任红星蜂窝煤厂保卫处处长。
周大生捏着调令,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事儿,是娄振华离开前就安排妥当的。蜂窝煤厂的名头是掩人耳目,可内里的架势,却是实打实的气派。
他骑着二八自行车,沿着刚化冻的土路往城外走。越往郊外,风里的煤渣味越浓,约莫半个时辰后,一片开阔的荒地豁然出现在眼前——这里就是红星蜂窝煤厂的厂址,紧挨着黑黢黢的煤山,几百亩的地界被圈得方方正正。
远远望去,一圈三米高的青砖围墙已经拔地而起,敦实得像一道铜墙铁壁。东西两侧各开了一扇五米宽的大铁门,门旁立着崭新的岗亭,蓝色的铁皮屋顶在春日的阳光下闪着光,岗亭里已经摆好了桌椅,就等着人来执勤。
周大生停下车,推着车子往里走。一进大门,眼前的景象更让他心头一震。
五栋高大的厂房正在热火朝天地建设中,钢筋水泥的骨架已经搭起,工人们戴着安全帽,扛着木料,喊着号子来回穿梭,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震耳欲聋,尘土飞扬里满是蓬勃的生机。厂房旁边,一栋五层的办公楼也初具规模,窗户的框架已经安好,红砖外墙砌得整整齐齐,透着一股子干练的劲儿。
再往深处走,几栋宿舍楼并排而立,白墙红瓦,窗明几净,显然是已经完工了的。不远处,还有一栋独立的平房,门口挂着“红星煤厂餐厅”的木牌,烟囱里正冒着袅袅炊烟,隐约能闻到饭菜的香气。
“周处长!您来啦!”
一个穿着工装的汉子迎了上来,是娄振华特意留下的管事老张。他搓着手,脸上满是笑意,指着厂房兴奋地介绍:“周处长您看,这五栋厂房的机器,都是娄先生从国外搜罗来的最新款,听说一台顶得上咱们老式机子十台的效率!再过半个月,机器就能运到,到时候一安装,咱们就能开工了!”
周大生顺着老张指的方向看去,厂房地基旁已经预留出了巨大的机位,地面平整得能照出人影。他知道,这些机器是娄振华花了大价钱,借着采购纺织设备的由头,从欧洲那边辗转运来的,每一台都精贵得很。
“办公楼和宿舍楼都收拾好了?”周大生问道。
“早收拾妥当了!”老张拍着胸脯道,“办公楼里的办公室、会议室都隔好了,桌椅板凳都是新的。宿舍楼里铺了地板,安了火炕,冬天烧起来暖和得很!餐厅那边也请了厨子,顿顿有肉,保准让工人们吃得饱饱的!”
周大生点了点头,心里愈发踏实。娄振华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这蜂窝煤厂看着是个不起眼的小厂子,可内里的配置,比城里的国营大厂还要讲究。
他沿着厂区慢慢走,脚下的土路已经被轧得平平整整,路边还栽上了刚冒芽的树苗。春风吹过,带来煤山的气息,也带来了新生的味道。
保卫处处长这个职位,看似清闲,实则责任重大。这厂里的机器设备、原料产品,哪一样都值钱,更别说娄振华暗地里藏着的那些门道。周大生心里清楚,他这个保卫处长,不仅要防着小偷小摸,更要盯着那些暗地里的眼睛,护住这个厂子,就是护住娄小娥母女的后路,护住他自己的根基。
他走到东门口的岗亭旁,摸了摸冰凉的铁皮,目光望向远处的煤山。阳光正好,洒在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上,照得厂房的钢筋骨架闪闪发光。
周大生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调令。新的征程,从这里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