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静雅轩会所的302包厢里，气氛压抑，空气都有些沉闷。
赵晓冉一夜没睡，眼睛红肿。
她死死地盯着面前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手指放在鼠标上，因为紧张而发抖。
陈曦坐在她旁边，同样一脸凝重。
林清风则站在她们身后，双臂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异常沉静。
九点十五分，集合竞价开始。
“盛世文旅”的屏幕上，绿色的卖单密集涌出，价格被死死地压在-9.5%的位置。
“清风……你看，比你说的还低。”
赵晓冉的声音都在发颤。
“别慌，看戏。”
林清风的声音很稳，让赵晓冉紧张的情绪缓解不少。
九点二十五分，竞价结束，开盘价定格在-9.2%。
九点三十分，开盘的钟声敲响。
没有任何意外，股价在开盘的那一刻，就奔着跌停去了。
然而，就在股价触及跌停板的前一秒，买盘位置，突然出现了一笔五千手的买单，硬生生地把股价托住了。
紧接着，一笔又一笔的千手买单跟上，分时图上那根绿色的线，开始缓慢地、但却毫不迟疑地，调头向上。
-9%……
-8%……
-7%……
“拉了！他真的在拉！”
陈曦忍不住低呼出声，她看向林清风，那种好奇的神色，已经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敬畏。
这一切，和林清风昨晚的预演，一模一样！
“晓冉，准备！”
林清风的声音响起。
赵晓冉屏住呼吸，点开交易软件的“闪电下单”功能。
她按照林清风昨晚教的，提前设置好了每笔一百手的卖出数量。
股价拉到了-6.5%。
“就是现在！开始！”
林清风下达了指令。
赵晓冉操作的手指顿了一下。
她看到自己的账户浮亏正在快速减少，一种“也许还能再等等”的贪念，不可抑制地从心里冒了出来。
“别忘了王哥是怎么死的！”
林清风的声音冷得刺骨，一下让她清醒过来。
赵晓冉浑身一颤，不再有任何迟疑。
她的食指，开始在鼠标左键上，进行着疯狂的、机械式的点击。
“卖出！”
“卖出！”
“卖出！”
屏幕上，一百手的小卖单，一笔接着一笔，被她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庄家精心构建的买盘里。
她的眼睛里没有价格，没有盈亏，只有一个字——跑！
股价还在继续向上，-5%，-4%，甚至一度冲到了-2%。
陈曦在一旁看着，紧张得手心出汗。
她看到，就在股价冲到-2%的时候，赵晓冉的账户里，已经有超过一半的仓位成功卖出。
但同时，她也为那些卖在低位的筹码感到一阵阵的心疼。
“清风，已经到-2%了，要不要等一等再卖？这样可以少亏很多。”
她忍不住提醒道。
“闭嘴。”
林清风冷声喝道，“现在心疼一毛钱，等会儿就要亏掉十块钱。继续卖！一笔都不要停！”
赵晓冉咬着牙，继续执行着他的指令。
就在她的仓位卖到只剩下最后四分之一的时候，盘面，风云突变！
在股价冲到-1.8%的最高点后，上方卖盘的位置，凭空出现了一张超过一万手的巨大卖单，死死地压制住股价！
庄家，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他出货了！
分时图上那根刚刚还昂扬向上的红线，没有任何抵抗，垂直砸下！
-3%！
-5%！
-8%！
-10%！
跌停！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所有在反弹中抱有幻想，等着卖在更高点的散户，全部被这笔巨单，活生生地闷杀在了里面！
“卖完了！”
在股价封死跌停板的前一秒，赵晓冉敲下了最后一笔卖单。
她整个人脱力地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的香奈儿连衣裙，已经彻底被冷汗湿透。
陈曦看着屏幕上那个绿得发黑的跌停价，又看了看赵晓冉的账户。
三百多万的本金，虽然依旧亏损了一百多万，但她成功地，在崩盘前的最后时刻，抢救出了一百八十多万的现金！
她避免了爆仓，避免了血本无归！
“活……活下来了……”
赵晓冉看着账户里的数字，喃喃自语，随即，她再也控制不住，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
这一次，不是绝望，是劫后余生的宣泄。
陈曦走到林清风身边，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男人，神情复杂，混杂着感激、震撼与敬畏。
“清风，谢谢你。”
她发自内心地说。
“你救了一个人。”
林清风摇了摇头，他看着窗外，声音很轻：“救她的不是我，是她自己最后关头，战胜了心里的贪念。”
……
“盛世文旅”的“凌迟出逃”事件，在江城一个很小的富二代圈子里，迅速传开了。
所有人都知道了，赵家那个差点因为炒股跳楼的千金被一个神秘的年轻人用一种闻所未闻的手法从庄家砸盘的绝境中救了出来。
“林清风”这个名字，开始第一次进入这些人的视野。
而与此同时，华泰证券的内部也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震动。
首席分析师张博，因为对“大基建”行情的判断出现重大失误，其管理的量化对冲基金在“天山水泥”上做空，遭遇“地天板”，单日亏损超过九位数，创造了该部门成立以来的最大回撤记录。
几天后，一封内部邮件悄悄地发给了所有员工。
张博引咎辞职。
那个曾经在酒会上，用数据模型将林清风批得体无完肤的金融博士，黯然离场。
这个消息，让陈曦唏嘘不已。
她亲眼见证了这场两种投资理念的交锋，最终以张博的惨败而告终。
这天下午，她拨通了林清风的电话。
“清风，有空吗？想请你吃个饭。”
“怎么了？”
林清风刚从医院出来，苏小琳父亲的手术很成功，他心情正好。
“有两件事。”
陈曦的语气很正式。
“第一，赵晓冉想当面谢谢你，她给你准备了一份谢礼。”
“谢礼就不用了，举手之劳。”
“不，你必须收下。”
陈曦的语气很坚决。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规矩。第二件事，是我们公司高层想见你。”
“见我？”
林清风有些意外。
“是的。”
陈曦停顿了一下。
“张博走了。”
“公司现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缺。”
“他们对你的交易理念非常感兴趣，想……正式邀请你加入华泰证券。”
“邀请我做什么？”
“组建一个全新的、以你为主导的‘主观宏观交易团队’。”
陈曦的音调都高了些。
“他们许诺，给你五十万级别的年薪，以及管理的资金规模，上不封顶。”
“年底还有不低于七位数的分红。”
五十万年薪，七位数分红。
这对于任何一个还在为生计奔波的年轻人来说，都是一个无法拒绝的、一步登天的机会。
林清风握着电话，沉默了。
他想起自己住的那个十几平米的出租屋。
想起苏小琳那双因为常年站柜台而有些浮肿的腿。
想起她为了给自己买一身西装，花掉半个月工资时那心疼又坚决的神情。
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
“清风，你在听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陈曦在电话那头催促道。
“我考虑一下。”
挂掉电话，林清风没有回家而是坐上了一辆公交车，来到了那条熟悉的、破旧的巷子。
他推开那扇掉漆的木门，李大爷正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听着收音机里的《锁麟囊》。
林清风把华泰证券的邀请，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李大爷听完，没有马上表态，只是闭着眼睛，手指跟着收音机的节拍在藤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
“……大爷，您说，我该不该去？”
林清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