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隔离康复中心的暮春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湿冷,青石路被晨露浸得发亮,林雨柔踩着露水走向重症病房时,白大褂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沾着药渍的月白襦裙 —— 那是昨夜为患者煎药时溅上的,至今还残留着灵犀草的淡香。
病房内弥漫着浓郁的药味与消毒水气息,六个床位上的患者皆卧床不动,只有胸腔微弱的起伏证明他们仍在呼吸。最靠窗的张老汉脸色青紫,呼吸时肩膀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 “嘶啦” 的杂音,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林大夫,您可来了!” 护士小桃迎上来,手里的素色帕子还沾着暗红的血渍,声音带着哭腔,“张老凌晨又咳血了,刚喂了润肺汤,不仅没止住,血氧饱和度还降到 85 了,再这样下去……”
林雨柔快步走到病床前,伸手探向张老汉的脉搏 —— 脉象细弱急促,像风中残烛。她掀开盖在老人身上的薄被,将听诊器贴在他的后背,眉头瞬间拧紧:满肺的湿啰音密集如水泡破裂,这是肺泡积液严重到压迫呼吸的信号。“快,准备胸腔穿刺包,先抽积液缓解压力!” 她一边吩咐小桃,一边从随身药箱里取出银针,指尖翻飞间,三枚银针精准刺入老人的肺俞、膻中、列缺三穴 —— 肺俞穴调补肺气,膻中穴宽胸理气,列缺穴通利咽喉,三穴合用,能暂时缓解气道痉挛。
穿刺针缓缓刺入胸腔,淡黄色的积液顺着透明导管流出,足足接了小半碗。张老汉的呼吸渐渐平稳,嘴唇的青紫也褪去几分,但林雨柔的心情却丝毫没有放松。这已经是她尝试的第十七种调理方案:前几日用黄芪、党参补气,患者却因胸腔积液无法排出,反而加重胸闷;改用川贝、杏仁润肺,又因患者体内湿气滞留,引发腹胀腹泻;就连空间产出的灵犀草提取物,也只能暂时抑制炎症扩散,无法修复那些已经坏死的肺泡组织。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深夜的临时诊室里,林雨柔将全国医疗信息站送来的报表摊满整张木桌,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数据,眼前仿佛浮现出各地患者的痛苦模样 —— 江南地区有 327 名后遗症患者因呼吸衰竭二次入院,北方边境的军户患者中,60% 出现肺纤维化早期症状,岭南湿热地区的患者更是普遍伴随咳喘与皮疹并发,不少人因无法忍受痛苦,甚至产生了放弃治疗的念头。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无意间落在报表角落苏婉儿用红笔标注的 “民间验方” 栏:“天目山一带药农口传‘岩心草’,可治‘咳血喘促’,叶呈心、花淡紫,具体形态与药性待考。” 这行字像一道微光,让林雨柔猛地坐直身子。她立刻从书架上翻出苏婉儿之前整理的《江南草药异志》,指尖在泛黄的书页间快速翻动,终于在 “崖生草木” 卷中找到一段模糊的记载:“岩心草,生天目山百丈崖岩隙,叶如鸡心,花呈淡紫,味微苦、性凉,煮水服之,可清瘀润肺、修复肺络,治久咳不愈、痰中带血。” 书页旁还附着一幅手绘简笔画,线条粗糙却清晰 —— 藤蔓缠绕岩壁,根系深扎石缝,心形叶片间点缀着细碎的紫花。
“或许这就是破解后遗症的关键。” 林雨柔连夜研磨墨锭,在宣纸上写下详细书信,将后遗症的困境、岩心草的古籍线索,以及自己想要前往天目山寻药的计划一一说明。她吹干墨迹,将书信折好塞进信鸽脚环,又特意取了几片灵犀草叶子包裹书信 —— 灵犀草的香气能防虫蛀,也能让张川和苏婉儿一眼便知是她的急信。
次日清晨,信鸽如期带回回信。张川的字迹遒劲有力:“已调派二十名精锐黑风卫,携带登山绳、防滑鞋及急救药物,今日午时在府衙外集结;空间内已备好临时医疗箱,若寻得草药,可即刻进行初步检测。” 苏婉儿的信则更显细致:“江南分号管事已联络天目山最资深的药农王老汉,其祖辈三代皆以采崖生草药为生,熟悉岩心草生长位置;分号内已备好干净的客房与实验室,可随时供你使用。”
收拾行装时,林雨柔将《江南草药异志》、便携显微镜、土壤检测仪一一塞进牛皮背包,又特意带上三瓶灵犀草提取物和一小包青霉素粉末 —— 山里多瘴气蚊虫,万一遇到急症患者,这些药物能应急使用。小桃帮她系紧防护服的腰带,眼圈泛红:“大夫,百丈崖那么险,您能不能多带些人?或者…… 等张老板忙完再一起去?”
林雨柔笑着拍了拍小桃的手,指尖拂过她泛红的眼角:“放心,黑风卫都是经验丰富的好手,王老汉也熟悉山路,不会有事的。再说,张老他们还在等着我带药回去,我不能等。”
马车驶出青州府城门时,朝阳正从东方的山峦间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官道上,将车轮的影子拉得很长。林雨柔掀开窗帘,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天目山脉,心中默默念着:岩心草,你一定要等着我,千万患者还在盼着这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