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乱子,像滴进滚油里的水,炸开了就没完没了。
黑猫老娘娘刚被一碗加了双份枸杞的冰糖水勉强安抚住,趴在供桌一角眯着眼打呼噜,只是尾巴尖还时不时不爽地甩两下。那面破鼓暂时没了动静,但谁都知道,里头那位“爷”只是被张叔的鼓暂时压住了火气,还没请出来说道呢。
赵晓波举着的手机就没放下过,直播间人数蹭蹭往上涨,弹幕滚得眼花缭乱: 【卧槽!现场直播请仙儿!】 【猫说话了!真说话了!我录屏了!】 【旁边那破鼓是不是又要动了?】 【丁大师牛逼!(破音)】
丁肇中一个头两个大,正琢磨着怎么跟张叔配合,先把鼓里那位请出来唠明白,善缘堂的大门又一次被人推开了。
这次进来的不是求助的,也不是看热闹的。
为首的是个穿着绸缎唐装、手里盘着俩锃亮文玩核桃的瘦高个,五十岁上下,眼皮耷拉着,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他身后跟着三四个人,个个眼神精亮,气息沉凝,一看就不是普通香客。
“哟,丁师弟,生意挺红火啊?”瘦高个开口,声音尖细,像指甲刮过玻璃,“这又是鼓仙又是猫妖的,整得挺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善缘堂改成马戏团了呢。”
丁肇中心里一沉。来者不善,是城东“聚仙堂”的刘掌柜,论起来也算半个同行,但向来不对付,嫌丁肇中这年轻后生抢了他风头。
“刘掌柜,哪阵风把您吹来了?我这儿正忙,有事儿咱改天再叙?”丁肇中尽量客气。
刘掌柜嘿嘿一笑,踱步进来,目光扫过那面破鼓和桌上的黑猫,又瞥了一眼正在调息准备再次请神的张叔,最后落在丁肇中身上:“改天?我看就今天挺好。听说丁师弟请仙的本事见长,连这种‘野仙’、‘外五行的’都敢往堂口里接,也不怕乱了规矩,冲撞了自家的正经仙家?师兄我过来瞧瞧,帮你掌掌眼。”
这话夹枪带棒,分明是来找茬踢馆的!
没等丁肇中回话,他身后的一个人突然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铜铃,轻轻一摇。
“叮铃——”
铃声清脆,却带着一股阴寒的穿透力,直刺人耳膜。
几乎在铃声响起的同时,丁肇中浑身一颤,感觉像是有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堂口上原本稳定燃烧的香火猛地剧烈晃动,烟雾乱窜!
趴在桌上的黑猫“嗷呜”一声惨叫,炸着毛跳起来,碧绿的猫眼里充满了惊恐。地上的破鼓也“咚”地发出一声闷响,仿佛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刘瘸子!你他妈找死!”张叔猛地睁开眼,沙哑着嗓子骂道,抄起文王鼓就要反击。
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另一个人迅速掏出一把黑色的豆子,口中念念有词,猛地往地上一撒!
那些豆子落地竟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缕缕黑烟,黑烟迅速凝聚成几个模糊扭曲、张牙舞爪的小鬼影子,尖叫着扑向堂单和供品!
这是要污秽堂口,断他根基!
丁肇中又惊又怒,气血上涌。他猛地踏前一步,手掐祖师诀,就要请自家仙家临身!
可对方那个摇铃的再次猛摇铜铃,铃声变得尖锐刺耳,如同无数根钢针扎进丁肇中的脑海,打断了他的诀窍,让他眼前一黑,胸口烦恶欲呕。
同时,刘掌柜带来的最后一人,双手结印,口中疾诵咒语,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岳的力量猛地压向丁肇中!
“师父!”赵晓波吓得手机都快拿不稳了。
王胖子抄起板凳就要冲上去,却被那股无形气势逼得连连后退。
陈玄陵脸色一变,手捏道诀刚要帮忙,却被两个扭曲的小鬼影子缠住,一时脱不开身。
完了!
丁肇中心头一凉,对方这是下了死手,要废了他的堂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嗷——!”
一声尖锐的狐啸猛地从堂单后炸响!一道红光闪过,胡翠花的身影凭空出现,她俏脸含霜,红衣翻飞,双手一挥,数道凌厉的红色爪影撕裂空气,直接将那几个扑向供桌的小鬼影子撕得粉碎!
“敢来善缘堂撒野!当老娘是摆设吗?!”胡翠花柳眉倒竖,挡在了丁肇中身前。
与此同时,黄小跑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个撒豆子的人身后,尖声笑道:“嘿嘿,玩豆子?你黄爷爷陪你玩!”他张嘴一吹,一股带着骚腥味的黄风卷起,那些冒着黑烟的豆子竟倒卷而回,噼里啪啦打在那人自己身上,疼得他哇哇乱叫。
蟒天龙巨大的虚影在堂口上方一闪而逝,冰冷的煞气让整个屋子的温度都骤降几分,那股压向丁肇中的无形山岳之力猛地一滞。
但对方那个摇铃的再次发力,铜铃摇得如同催命符,专门克制仙家灵体,胡翠花和黄小跑的身影都晃动了一下,变得有些虚幻。
刘掌柜见状,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面刻满符咒的小幡,迎风一展!
那小幡上黑气涌动,发出鬼哭狼嚎之音,竟要强行收取胡翠花和黄小跑的灵体!
仙家斗法,凶险异常,瞬息万变!善缘堂内光芒乱闪,阴风呼啸,咒文声、铃铛声、咆哮声、打斗声响成一片,供桌上的瓜果供品噼里啪啦往下掉,香炉都差点翻倒。
丁肇中作为出马弟子,与仙家心神相连,此刻只觉得五脏六腑如同被烈火灼烧又被寒冰冻裂,头痛欲裂,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身子一晃,软软地向后倒去。
“老丁!” “师父!”
在意识彻底模糊的前一刻,他仿佛听到一声苍老而愤怒的叹息,然后是一片温暖祥和的白光笼罩了他……
……
不知过了多久,丁肇中在一片剧烈的咳嗽中醒来。
发现自己躺在善缘堂后屋的小床上,胸口火烧火燎的疼,脑袋里像有无数小针在扎。
“醒了?”张叔沙哑的声音传来,他坐在床边的小凳上,脸色有些疲惫,正拿着块布擦拭他那对文王鼓。
王胖子、赵晓波、陈玄陵都围在床边,一脸担忧。前堂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
“刘瘸子他们呢?”丁肇中声音嘶哑地问。
“哼,跑了!”黄小跑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他看起来有点蔫,“妈的,那破铃铛专克咱,不然爷爷我非把他们裤衩子扒下来!”
胡翠花的身影在一旁若隐若现,脸色也不太好看:“那引魂幡有点门道,差点着了道。”
丁肇中心中一沉,看来自家仙家也吃了点亏。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一个温和慈祥的声音响起。
丁肇中扭头,只见床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白发苍苍、手持龙头拐杖的老太太,正是白家奶奶白云芳。她伸出枯瘦但温暖的手,轻轻按在丁肇中的额头上。
一股清凉如水、却又蕴含着勃勃生机的气息,瞬间从额头涌入,迅速流遍他的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那灼烧般的疼痛迅速消退,体内紊乱的气息被温柔地抚平、理顺,受损的经脉如同干涸的土地得到甘霖滋润,开始快速愈合。脑袋里的刺痛感也潮水般退去,换来一片清明。
白家奶奶,最擅医治,尤其是这种仙家斗法造成的内伤暗创。
丁肇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松快了不少,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已无大碍。
“多谢白奶奶。”他感激道。
白奶奶慈爱地笑了笑,收回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好生休养两日便无碍。只是经此一事,肇中,你需得更勤加修炼,堂口仙家亦需稳固道行。那聚仙堂……此番未能得逞,怕是还会有后手。”
她的目光转向窗外,带着一丝凝重。
丁肇中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以后的麻烦,只会更多。
就在这时,前堂突然传来王胖子一声惊呼:“哎!这鼓!这鼓它自己又响了!”
紧接着,是一阵轻微却持续不断的“咚咚”声,像是有人在里面小心翼翼地敲击。
还有完没完了?!
丁肇中眼前一黑,差点又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