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您给看看?
我抬眼望去,一个约莫三十五、六岁的女人站在堂口门槛外,手指绞着衣角。她穿着素净的淡蓝色连衣裙,脸上未施粉黛,眼下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心间那团若有若无的黑气——这是长期被阴事缠身的征兆。
进来吧,门没锁。我放下佛珠,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下说。你是...
我叫李小倩,家住城南锦绣花园。她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堂口的地上画着八卦图,她犹豫了一下,绕开图案才坐下。是王婶介绍我来的,说您看事准。
我点点头,从供桌抽屉里取出黄纸和朱砂笔。王婶是这一片有名的媒婆,也是我堂口的常客。
想问什么事?我一边问,一边暗中观察她。李小倩的右手无名指有一圈明显的戒痕,但现在已经没有戒指了。
她深吸一口气,眼眶突然红了:我想看看...我的婚姻还能不能复合。
我手中的朱砂笔顿了顿。婚姻事最难断,尤其是这种已经破裂的。我抬头看了眼胡三太爷的画像,心中默念请仙咒。
说说情况吧。我在黄纸上写下她的名字和生辰。
李小倩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我和我丈夫张海峰结婚十二年,有一儿一女。他在建材市场做批发生意,我在家带孩子。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她的声音哽咽了,去年我发现他出轨了,对方是他公司的一个会计,比他小十岁。
我静静地听着,手中的笔在纸上画出符咒的轮廓。这种事在堂口见多了,但每个香客的痛苦都是独一无二的。
我闹过,哭过,甚至去找过那个女的。李小倩抹了把脸,但张海峰铁了心要离婚,说遇到了真爱。三个月前我们办了手续,孩子归我。
供桌上的蜡烛突然地爆了个灯花。我抬眼看了看,知道仙家已经来了。
现在呢?为什么想复合?我问道,同时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这是仙家附体的前兆。
李小倩苦笑一声:报应来得太快。离婚后不到两个月,他的生意就出了问题。一批货在运输途中全毁了,赔了客户大笔钱。接着银行抽贷,现在他负债累累,那个女的也跟别人跑了。
我手中的朱砂笔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在黄纸上画出一道复杂的符咒。我知道这是胡三太爷在查事了。
他回头找你了?我问道,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了几分。
李小倩点点头:他跪在我家门口求我原谅,说知道错了。可是...她咬着嘴唇,我爸妈坚决反对,说他这是走投无路了才想起我们娘仨的好。
供桌上的香突然急速燃烧,三柱香中右边那柱烧得最快——这是仙家在示警。我闭上眼睛,感觉眼前浮现出一幅幅画面:一个男人搂着年轻女子在酒店前台登记;医院妇产科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女子在哭泣;一个浑身青紫的婴儿漂浮在男人身后...
我猛地睁开眼:你丈夫和那个会计,是不是有过孩子?
李小倩脸色刷地变白:您...您怎么知道?我也是离婚后才听说,那女的怀过孕,但后来流产了。
我看向她身后,那里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小小的,浑身青紫。婴灵。难怪张海峰的报应来得这么快。
小先生,您看...我们还有可能复合吗?李小倩小心翼翼地问。
我拿起黄纸,上面的朱砂符咒已经变成了一个复杂的图案。我默念咒语,等待仙家给提示。
仙家说,复合有一线生机。我缓缓道,但你丈夫必须真心悔过,而且要承担后果。他现在被婴灵缠身,家道中落只是开始。
李小倩的手开始发抖:那...那怎么办?
首先,他要超度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我严肃地说,其次,你们若复合,他必须经历三年磨难考验。这期间生意不会顺利,但若能坚持行善积德,三年后有望转运。
我停顿了一下,因为看到李小倩身后的影子突然清晰起来——那个婴灵正用没有瞳孔的眼睛盯着我。
最重要的是,我压低声音,你真的想复合吗?还是只是可怜他?
李小倩愣住了,眼泪无声地流下:我...我不知道。我恨他背叛我,可看到他现在这样,我又...
供桌上的蜡烛突然熄灭了一根。我心头一凛,这是仙家在提醒我适可而止。
今天先到这里吧。我收起黄纸,如果你决定要帮他化解,再来找我。记住,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种下的因,必须自己承担果。
李小倩站起身,从钱包里取出几张钞票放在供桌上。就在她转身要离开时,我突然看到那个青紫的婴灵爬上了她的肩膀,对着我的方向咧开没有牙齿的嘴笑了。
等等!我叫住她,从供桌上取下一道平安符,这个你带在身上,最近别去水边。
她疑惑地接过符咒,道谢后离开了。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肩头那个小小的黑影格外刺眼。
堂口里重归寂静,只有供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我重新点燃那根熄灭的蜡烛,对着胡三太爷的画像拜了拜。
三太爷,这事恐怕还没完啊...我喃喃自语道。
窗外,一阵突如其来的凉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我的话。我看向李小倩离去的方向,知道她不久后还会再来。因为那个婴灵,显然不只是跟着张海峰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