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叼着根没点的烟,翘着二郎腿坐在善缘堂的椅子上,看着墙上挂着的有求必应锦旗发呆。这锦旗是上个月帮老张家解决了黄皮子闹宅后送的,说实话,字写得真不咋地,歪歪扭扭跟蚯蚓爬似的。
师父!师父!人我给您带来了!赵晓波那破锣嗓子老远就传了进来,紧接着门帘一掀,他领着个穿着藏青色冲锋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我慢悠悠地把烟别到耳后,打量着来人。这哥们儿约莫三十出头,皮肤黝黑,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右耳上还戴着个银质耳环,脖子上挂着串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佛珠。
这位就是我师父,东北出马弟子中赫赫有名的——赵晓波正要开始他那套浮夸的介绍词,我赶紧抬手打断。
得得得,少整那些没用的。我站起身,伸出手,在下姓丁,朋友们都叫我老丁。在咱们这疙瘩,算是半个看事的。
那男人握住我的手,力道适中,掌心有些粗糙的茧子。李东,从西藏来。他说话带着点口音,但普通话还算标准。
听说你是密宗修行人?我示意他坐下,顺手给他倒了杯茶,咱们东北这地界,密宗的可不多见。
李东笑了笑,眼角挤出几道细纹:丁师父见多识广。我确实在西藏修行了十多年,不过这次回来,是有事相求。
我挑了挑眉,没接话。干我们这行的都知道,主动上门的活儿,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赵晓波在旁边急得直搓手:师父,李哥的经历可神了!他原来是个富二代,后来——
晓波,我瞪了他一眼,去,把堂子的香点上,请胡家太奶和蟒家老爷子过来听听。
赵晓波缩了缩脖子,麻溜地跑了出去。我转向李东:说说吧,什么风把你从西藏吹到我们这东北小地方来了?
李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起来:丁师父信不信这世上有一些地方,是活人不该去的?
我后背一凉,耳边的烟差点掉下来。这话听着就邪性。
十五年前,我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子弟。李东的声音低沉下来,为了寻求刺激,我和几个朋友去了西藏一座鲜为人知的古老寺庙...
他的故事讲到一半,我突然感觉脖子后面一阵发凉,知道是胡翠花来了。果然,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飘了进来,伴随着的笑声。
哎呦喂,这西藏来的小哥长得可真俊!胡翠花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只有我能听见,老丁,问问他结婚没?
我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回她:正经点,听人家说事儿呢!
李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在我肩膀上方停留了片刻,嘴角微微上扬:这位仙家倒是活泼。
我和胡翠花同时一愣。能直接感应到仙家的人可不多见,这李东确实有两下子。
...我们在那座寺庙里发现了一些不该动的东西。李东继续道,脸色变得凝重,后来发生的事,让我失去了所有同伴,也改变了我的一生。
他解开冲锋衣的拉链,露出锁骨下方一个奇怪的印记——像是被火烧出来的,形状如同一个扭曲的万字符。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印记散发着淡淡的黑气,普通人看不见,但在我们这行眼里,简直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显眼。
我修行了十二年,才勉强压制住它。李东的声音有些发抖,但现在,它又开始活跃了。我需要回到那座寺庙,而这一路...我需要有真本事的人帮忙。
胡翠花在我耳边嘀咕:小丁,这事儿邪性,咱们得叫上蟒老爷子。
我刚要说话,门的一声被撞开,王胖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我听说你这来了个西藏的活佛?
我扶额叹气:胖子,你就不能敲个门?
王胖子是我发小,本名叫王建军,但因为体型过于突出,大家都叫他王胖子。这家伙是个不信邪的主儿,整天嚷嚷着要见真鬼,真见到了又怂得跟什么似的。
李东站起身,向王胖子行了个合十礼。王胖子眼睛一亮,上去就要拥抱:哎呦喂,活佛啊!给我摸摸顶呗?
我一把拽住他的后衣领:消停点!人家是密宗修行人,不是街头卖艺的!
李东却笑了:这位朋友阳气旺盛,是块修行的好材料。
王胖子一听更来劲了:听见没老丁?活佛说我是修行的料!
就在这时,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地面升起,屋里的温度瞬间降了几度。我知道,这是蟒天龙到了。
小娃娃,蟒天龙苍老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西藏的老喇嘛们确实有些真本事,但这小子身上的东西...不简单。
我暗自点头,转向李东:这事儿我们接了。不过得准备准备,去西藏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东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多谢。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三天后出发。
王胖子兴奋地搓手:太好了!我早就想去西藏玩了!
赵晓波从后院跑进来:师父,我也要去!
我看了看这一屋子人(和仙家),突然觉得这趟西藏之行恐怕不会太平。胡翠花在我耳边轻笑:丁啊,你这把老骨头也该活动活动了~
三天后,我们一行人站在机场,场面颇为壮观——我背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里面装满了各种法器;王胖子穿着件印着不到长城非好汉的t恤,拖着个巨大的行李箱;赵晓波则像个追星族似的围着李东问东问西。
我说,王胖子捅了捅我,你真带那两位...呃,一起?他指了指我肩膀,意思是指胡翠花和蟒天龙。
我点点头:仙家也得办签证不是?
王胖子一脸懵逼:啥?仙家还要签证?
李东在一旁忍俊不禁:师父说笑了。仙家随缘而行,不拘形式。
胡翠花突然在我耳边尖叫:那有个穿黑衣服的和尚一直盯着我们看!
我顺着她的指引看去,果然在安检口附近站着一个身着黑色藏袍的僧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见我注意到他,那僧人转身就走,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怎么了?李东察觉到我的异样。
我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眼花了。但心里已经打起了鼓。这还没出发呢,就碰上这么个主儿,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飞机上,王胖子因为太兴奋,一直拉着空姐问东问西,最后被人家礼貌地请回了座位。赵晓波则像个好奇宝宝似的趴在窗边看云彩。李东闭目养神,手里捻着佛珠,嘴唇微动念着经。
胡翠花和蟒天龙倒是安静得出奇,这让我有些不安。通常在这种长途旅行中,胡翠花早就开始抱怨无聊要我看电影给她解闷了。
你们俩没事吧?我在心里问道。
这高度...不对劲。蟒天龙的声音有些虚弱,离地太远,我们的力量被削弱了。
胡翠花也难得严肃:老张,西藏那边的能量场和我们东北不一样。我担心到了那边,我们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我心头一紧。这俩可是我最大的依仗,要是他们使不上劲,我这出马弟子岂不是成了光杆司令?
正想着,飞机突然剧烈颠簸起来,氧气面罩地掉了下来。乘客们一片惊慌,空乘人员急忙安抚大家。
见鬼!王胖子死死抓住扶手,脸色发白,我就说该坐火车!
李东却突然睁开眼睛,目光如电:不对,这不是普通的气流!
我顺着他视线看去,只见舷窗外,一团黑雾正紧紧贴着飞机,形状不断变化,隐约能看出是一张扭曲的人脸!
所有人低头!不要看窗外!李东大喝一声,同时从怀中掏出一串五色经幡,快速念诵起藏文咒语。
我赶紧按住想要抬头看的王胖子:低头!别看!
飞机剧烈摇晃着,乘客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我感觉到胡翠花和蟒天龙的力量在急速流失,而窗外那团黑雾却越来越浓。
就在这危急时刻,李东突然将手中的经幡贴在舷窗上,大喝一声:嗡啊吽!
一道金光从经幡上迸发,那团黑雾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瞬间消散无踪。飞机也随之平稳下来。
机舱里渐渐恢复平静,空乘人员开始检查乘客情况。王胖子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结、结束了?
李东收起经幡,脸色苍白:暂时而已。
我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那是什么东西?
李东看了我一眼,眼中是我读不懂的情绪:那是冲我来的。或者说,冲我身上这个东西来的。他指了指自己锁骨下的那个印记。
胡翠花虚弱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老丁...我们可能摊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