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远瞬间像是给抽空了,压在路星河的肩上。
温热的眼泪浸湿了路星河的t恤,带着滚烫的温度,
而男人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则像无数根细小的钢针,扎得他皮肤生疼。
路星河觉得这一幕难得一见又分外心酸。
他认识张明远这么多年,从校服到西装,这家伙永远都是一副天塌下来也能当被子盖的狐狸样,
他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不用看都知道此刻对方五官有多扭曲。
“张大狗。”路星河抬手,拍了拍他的背,“我回来了。”
张明远埋在他肩头,哭声被压抑着,身体却抖得更厉害了。
“叮叮叮叮——”
一阵清脆的电子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凝滞的悲伤。
是桌上那只被扣在碗上的小黄鸭计时器。
时间到了,姜汁撞奶凝固好了。
路星河扶着张明远的肩膀,想让他坐起来。
就在这时,张明远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血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他一把推开路星河,咬牙切齿,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买这些消息花了不少钱吧?说!是不是我爸告诉你的?!你他妈到底是在哪家买的消息?!”
滔天的怒意和绝望,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狰狞而疯狂。
路星河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看着他那副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模样,心里那点温情瞬间被无语取代。
他叹了口气,索性不解释了,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你不信就算了。”
说着,他径直坐下,伸手将那只还在聒噪的小黄鸭计时器按停,放到一边,语气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叔叔阿姨因为我的事伤心过度,现在还在家躺着呢。
张明远,我是那么没良心的人,会去打扰他们?”
张明远眼中的疯狂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迷茫和痛苦。
他当然知道路星河说的是事实,可理智越是清醒,现实就越是荒诞。
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双手插进凌乱的头发里,死死地盯着路星河,
那眼神仿佛要穿透这张陌生的皮囊,看清里面的灵魂。
“这种事,确实很匪夷所思。”路星河端起那碗温热的姜汁撞奶,用勺子挖了一勺,
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感慨,
“抱歉,我第一次死,所以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有句话我必须得说,要感谢,也感恩。
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张明远,问出了一个他一直想问,却又不敢深思的问题:
“我的……身体,所以已经进殡仪馆冷冻了?”
张明远身形一僵,闷声闷气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不然呢?放着发臭发烂吗?”
“才一天,不会臭吧……”
张明远瞪着他。
“我只是怕……”路星河的声音低了下去,
“万一,人家也碰巧,到我身体里了呢?”
这是他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一丝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将生命延续给他的少年的愧疚和责任。
张明远抬起头,眼神空洞,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其痛苦的画面。
“别想了,没戏。”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被捞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
救护车来,打了肾上腺素,上了机器,都没用。
从片场到医院,那一路上心肺复苏就没停过,能想到的能打的药都打了,
就特么差给你搞个什么仪式区地府捞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的血丝更红了,
“其实……其实后来医生已经宣布死亡了,
但是我……我不信,我们都不信,我不准他们停……”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
但路星河全明白了。
他明白了张明远那句“你他妈到底是谁”背后,是多么巨大的痛苦和不甘。
这个男人,在他“死”后,还在拼尽全力,想把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路星河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
他默默地把那碗姜汁撞奶推到张明远面前。
店里没有人,老板已经关了门贴心的挂上了请勿打搅的牌子。
两人之间的气氛依旧沉重。
张明远盯着那碗奶香四溢带着点姜汁辛辣感的甜品,看了很久,
最终还是拿起了勺子,一口一口,机械地往嘴里送。
等一碗见底,他像是终于找回了一点力气,抬头看着路星河,
眼神复杂地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说实话,”张明远开口,声音依旧沙哑,
“你现在这副样子,比你原来……瘦弱多了。”
“啊,我觉得挺帅的。”路星河摸着脸,“这脸内娱顶颜,再健健身练练形体,简直无敌。”
“……”还是如此自恋,“小白脸。”
“我们团还有一个,我队友,颜值绝了,还是学霸。其他人随便拎一个出来就横扫现在的偶像小明星。”
“呵,糊团也好意思说横扫。”
路星河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腕,无奈地耸耸肩:
“没办法,娱乐圈嘛,咱们都懂。”路星河对着对面的人笑了笑,
“所以立刻来找你了,冒着被你抓去精神病院的风险。”
张明远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后撇开眼,但又不甘心的瞪回来警告他:
“别这么对老子笑。”
姜汁撞奶路星河一口气吃了三个。
张明远让他悠着点,别仗着自己现在年轻就吓造。
路星河说:
“我队友一大早就吃饭团煎饼,我只吃了小笼包跟豆浆,现在吃三碗撞奶已经很克制了。”
以前为了保持身材,对甜品他向来是敬而远之,撞奶每次都是馋的不行了让张明远给买一份。
但此刻,身体里却传来一阵奇异的渴望。
姜汁撞奶温润香甜又带着辛辣的口感在舌尖化开,竟然意外地抚平了他心底的一丝烦躁。
炫完三碗后才发现张明远正用一种看珍稀动物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
“没什么,”张明远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就是觉得,怪诞至极。”他看着路星河,
“你说,有没有可能,他其实也重生了,
只是没附到你身上,而是去了别的地方?”
“不知道。但我总觉得,欠了他一条命。
你帮我留意一下,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