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廿九,天刚蒙蒙亮,安王府内一片寂静,唯有早起的鸟儿在枝头啾鸣。沈清弦几乎是睁着眼等到天明,昨夜那短暂的犬吠和灵蕴露的细微波动,如同羽毛搔刮在心尖,让她无法安枕。身侧的萧执同样警醒,在她第三次翻身后,便将她揽入怀中,温热的大掌在她后背轻轻拍抚,无声地传递着安定。
“再歇会儿,若有消息,墨羽会立刻回报。”他低沉的声音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格外清晰。
沈清弦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鼻尖萦绕着他身上令人心安的松墨气息,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却依旧无法深眠。体内那洼灵蕴露似乎也耗损了些许,流转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她甚至有一瞬间冲动,想动用那许久未用的“破障”能力,去看看京郊庄子此刻的情形,但念头刚起,便被她强行压下。怀孕生产后,她隐隐感觉使用那能力的代价似乎更大了,不仅伤心神,严重时甚至可能昏厥,她绝不能在此刻冒险,让自己成为负担。
辰时初,天色大亮。沈清弦和萧执刚起身梳洗完毕,正准备用早膳,院外便传来了沉稳而迅捷的脚步声。是墨羽回来了。
他一身夜行衣尚未换下,肩头沾染着晨露,冷峻的脸上带着一丝肃杀之气,眼底有淡淡的青影,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他快步走入花厅,抱拳行礼:“王爷,王妃。”
“情况如何?”萧执放下手中的银箸,沉声问道。沈清弦也立刻望向他,心提到了嗓子眼。
墨羽语速平稳却清晰:“昨夜子时三刻左右,共有两批人,分别试图潜入温泉庄子和锦田庄。温泉庄子那边,三人,携带火油和锄具,被我们暗哨发现,触发了一处绊索铃铛,试图反抗,两人被擒,一人受伤逃脱,已派人追踪。锦田庄那边,五人,手段更隐蔽,试图从后山水源处投毒,被埋伏的兄弟当场拿下,人赃并获。两处豆苗均完好无损,文姑娘和庄户们受了些惊吓,但无大碍,属下已加派了人手安抚并加强警戒。”
沈清弦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这才发觉掌心竟有些汗湿。萧执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目光却依旧冷厉地看向墨羽:“可审出什么?”
墨羽点头:“撬开了其中一个带头之人的嘴。是杜宏远手下那个莫先生,通过京城地下帮派‘泥鳅帮’找的人,许了重金,要求不惜代价毁掉豆苗,尤其是长势最好的那片。”他顿了顿,补充道,“据其招供,杜宏远似乎对我们自建原料基地的速度感到意外和……恼怒。”
“意料之中。”沈清弦眼中寒光乍现,声音却异常平静,“他越恼怒,越证明我们做对了。”她看向墨羽,“辛苦了,一夜未眠,先去歇息吧。逃脱那人,继续追查,务必揪出幕后联络之人。”
“是。”墨羽应声退下,身影依旧挺拔,不见丝毫疲态。
早膳重新摆上,沈清弦这才觉得有了些胃口。她夹起一个水晶包,对萧执道:“杜宏远这次失手,定然不会甘心。他接下来,要么继续在原料和陶罐上施压,要么……可能会从销售渠道或者舆论上做文章。”
“嗯。”萧执将剔好刺的鱼肉放入她碟中,“《商询》小报需加快进度,我们要先一步掌握话语权。另外,‘流光锦’的推出,或许可以再提前些,打他个措手不及。”
“正合我意。”沈清弦点头,“我今日便让清影加紧安排。”
用过早膳,沈清弦立刻召见了苏清影和顾清源。听闻昨夜庄子无恙,两人都松了口气。苏清影保证三日内便可准备好首批五十匹“流光锦”,并已与暗香阁、凝香馆沟通好了预售事宜。顾清源则汇报《商询》首期已定稿,主要聚焦豆类与民生,暗中为王府酱坊铺垫,两日后便可悄然流入市面。
处理完这些,沈清弦又去看了儿子萧煜。小家伙正在乳母的看护下,在铺了厚绒毯的榻上练习翻身,吭哧吭哧地努力,小脸憋得通红,终于成功翻过去后,咧开没牙的嘴,冲着她咯咯直笑,露出粉嫩的牙床。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笑脸,沈清弦心中那片因阴谋算计而带来的阴霾,仿佛被阳光驱散了大半。她俯身亲了亲儿子软嫩的脸颊,逗得他笑得更欢。
“王妃,秦管事在外求见。”丫鬟轻声通传。
“让他进来。”
秦峰稳步走入,神色一如往常的沉稳:“王妃,陶窑地基已开始挖掘,匠人们看了黏土样本,都说品质极佳。这是初步拟定的陶坛形制图样,请您过目。”他呈上几张图纸,上面画着几种不同规格的陶坛,造型古朴大方,细节处却可见巧思。
沈清弦仔细看着,指出一两处可以微调的地方,赞道:“秦管事考虑周到,就按此样制作。工期抓紧,但质量第一。”
“老奴明白。”秦峰应下,又道,“另外,老奴按王妃之前吩咐,留意杜宏远打听大型陶缸之事。听风阁那边似乎也有些线索,似乎与……漕运储粮有关,但具体尚未查明。”
漕运?沈清弦眸光微凝。杜宏远的手,伸得果然够长。她点点头:“继续留意。”
午后,林婉儿过来了,脸上带着些许后怕和愤慨:“姐姐,昨夜真是吓死我了!墨羽天亮才派人给我送了个口信,说是没事了。那杜宏远真不是个东西!庄子上的人都没事吧?”
“没事,都安排好了。”沈清弦拉她坐下,将审问结果和后续安排简单说了,“你也别太担心,经过这次,庄子上的防卫会更严密。”
林婉儿松了口气,随即又斗志昂扬:“姐姐,‘流光锦’要推出了,咱们煨暖阁是不是也可以借借东风?比如,定制一批‘流光锦’的桌围、椅套,或者给VIp客人赠送用边角料做的香囊?既能彰显格调,也能帮工坊宣传。”
沈清弦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婉儿,你如今越发有经商头脑了。此事就交给你去和清影对接,务必做得精巧别致。”
得到夸奖,林婉儿脸上泛起光彩,用力点头:“姐姐放心,我一定办好!”
晚膳时,萧执带回一个消息:永昌侯今日递了牌子请求觐见陛下,但被驳回了。显然,皇帝的态度,让某些摇摆不定的人,不得不重新掂量。
夜色再次降临。书房内,沈清弦靠在萧执肩头,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
“杜宏远接连受挫,不知下一步会如何。”她轻声道。
萧执把玩着她一缕青丝,语气笃定:“无非是那几招。但他越急,破绽越多。听风阁已盯紧了‘泥鳅帮’和杜宏远在京城的几个据点。”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今日你也劳神了,早些安置。”
沈清弦在他怀里蹭了找更舒适的位置,闭上眼,嗯了一声。虽然危机未除,但至少,他们成功守住了第一波攻击。体内那洼灵蕴露似乎也因她心绪的平复,缓缓流转,滋养着略微耗损的精神。她知道,这场斗争,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