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地球钻透一根“吸管”
塔吊就位后,冰面上多出一圈直径十六米的环形平台,远看像给冰盖扣了顶银灰大草帽。
平台正中,是“深穹-1号”主钻机——通体橘红,高二十四米,重一千八百吨,仅钻头就重达二十二吨,合金钢外齿嵌着人造金刚石,单颗粒度0.3毫米,却能在零下七十度啃碎玄武岩。
钻杆采用“中空双壁”结构:外壁负责吃土,内壁负责把泥浆泵回地面,中间夹层走液氮,边钻边速冻孔壁,防止冰层蠕变卡钻。
目标:穿透冰盖四千二百米,再往下凿穿基岩六千米,最终敲到一万零八百米——那里,藏着苏浅夏记忆里的“万米空洞”。
钻到四千七,冰与石的分界线
钻速并不快,平均每小时九点七米,比蜗牛散步快不了多少,却已是极地纪录。
钻深四千七百米时,扭矩仪突然“嘀”一声长鸣——钻头离开粒雪冰,咬到基岩。
监控屏上,岩屑颜色由透白变灰黑,像有人把镜头滤镜“咔嗒”换了。
地质师老吴捧起刚返上来的岩粉,用指尖一捻,颗粒棱角硌皮肤:“致密玄武岩,密度3.1,抗压强度两百兆帕,比混凝土硬一倍。”
更难的是温度——井底已升至零上十二度,冰在钢管外壁疯狂融化,像被塞进热锅的冰棍,三十秒就能形成“厚壁冰套”,把钻杆活活箍死。
技术组立即调高液氮流量,阀门“嘶嘶”尖叫,白雾顺着钻杆外壁往外冒,像给井筒套了件会喘气的白棉袄。
液氮每升零下196度,与零上12度瞬间换热,钢管外壁“啪”一声结出半米厚的冰壳,硬是把“热井”又冻回“冰窖”。
七千三百米,钻头开始“啃骨头”
再往下,岩石由玄武岩变成花岗岩,石英含量飙升,硬度陡增。
钻头外齿出现“崩刃”,金刚石颗粒被生生崩飞,在返浆里闪着细碎亮光,像撒了一把碎玻璃。
钻速掉到每小时五米,扭矩曲线像心电图抽风,忽高忽低。
顾澄连夜拍板:换“热裂+滚切”复合钻头——先用高能等离子把石英烧出微裂,再用滚刀把裂隙撬开。
等离子焰温度五千度,能把钢铁瞬间汽化,可在七千米井底,周围全是高压泥浆,火焰烧不起来。
工程师想了个“土办法”:在钻头中心插一根细铜管,把液氧与酒精同时喷进井底,借泥浆压力当燃烧室,形成“水下火舌”。
第一次试点火,井底压力一百一十兆帕,火焰只持续0.4秒,却足以把石英烧出蛛网裂,滚刀紧跟着咬进去,钻速重新提到八米每小时。
代价是:每烧一次,钻头铜管就被熔掉三厘米,必须每两小时提钻一次,更换“喷火芯”。
提钻一次耗时九十分钟,等于烧掉半天进度,可没人敢省——省一把火,钻头就得被石英啃成麻花。
九千五百米,井底“怪声”
钻到九千五百米,返浆里忽然出现大片灰白碎片,像打碎的瓷碗。
实验室用电子显微镜一扫:不是岩石,是碳酸钙沉积,呈“钟乳石”纹。
南极基岩下方出现溶洞?所有人头皮发麻。
更怪的是,井底麦克风捕捉到一种低频“咚咚”声,间隔三秒,像巨人心跳。
声波仪把频率放慢十倍,声音竟变成“哗啦——哗啦”的水浪。
水?九千五百米、零上六十五度、压力一千两百个大气,哪来的液态水?
老吴把岩屑放进真空加热炉,温度升到一百五十度,岩屑表面突然冒出细密气泡——是水,被锁在微米级孔洞里,像石头里的“气泡饮料”。
他猛地抬头:“下面是喀斯特地形!亿万年前的古地下水系,被板块运动埋到地底,高压高温把水锁在石灰岩微孔,钻头一搅,压力卸,水就跑出来!”
换句话说:人类即将戳穿一个封存千万年的“高压热水瓶”。
第一声“空响”——万米到顶
再往下钻一百米,返浆突然变清,岩屑消失,泥浆泵压骤降两兆帕。
扭矩仪“嗡”一声,指针归零——钻头失去阻力,像在空气里打转。
全场安静三秒,随后爆发出一阵低沉喧哗:
“打空了!”
“下面真是空洞!”
顾澄一把抢过对讲机:“停钻!关泵!提离井底五米!”
钻杆缓缓上提,井底麦克风里,传来“哗——”一声长响,像远处海浪拍岸,又像有人把耳朵贴在巨大贝壳口。
声波仪显示:井底回波时间0.7秒,计算空腔高度不低于三百米。
林征站在平台边缘,手指紧紧攥住护栏,指节发白——苏浅夏的“预言”被证实:南极冰盖之下,真的横亘着一个巨大空腔,像地球偷偷藏起的“地下宫殿”。
、放“火眼”——井下电视
接下来,是“可视”环节。
工程师把直径十厘米的“井下电视”塞进钻杆——它其实是一截钛合金筒,前端镶着蓝宝石耐压窗,窗后是高感度ccd,自带环形LEd,能在零上七十度、一千两百大气下工作。
画面传回地面,屏幕先是一片漆黑,随后LEd亮起,所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镜头下方,是望不到底的黑暗,黑暗里悬着一条“银河”——成千上万条白色石钟乳,从洞顶倒挂下来,被LEd一照,闪着晶光,像无数冰坠。
洞底深处,隐约有暗红色光点跳动,像熔岩,又像高温热液。
镜头再往下十米,一股白色蒸汽猛地扑来,画面瞬间模糊,只剩雪花噪点。
“热液喷口!”老吴声音发颤,“温度至少一百五十度,含硫量极高,ccd窗被硫冷凝糊了。”
顾澄却咧嘴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有了热液,就有能量,就有电,就能在万米之下建‘人造太阳’——深穹,活了。”
封井——给地球塞“瓶塞”
画面丢失后,林征下令:
“注浆封井!”
不是堵死,而是给地球塞一个可拆卸的“瓶塞”。
浆液是特制的“低温膨胀水泥”,零下一百度仍能水化,24小时强度可达八十兆帕,且微膨胀,能把钻杆与井壁之间缝隙死死撑满。
注浆管径九十毫米,被缓缓塞进孔底,像给地球打一针“凝血剂”。
水泥浆里掺了硼玻璃粉,能吸收热液中子,相当于给喷口盖上一层“铅被子”。
注浆持续六小时,泵压从十兆帕升到三十兆帕,最后“咚”一声自动跳闸——空洞口被彻底封死,热液、蒸汽、古菌,全被锁在万米之下。
平台上,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欢呼,只剩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
林征抬手看表——倒计时还剩六十八小时整。
他深吸一口零下七十度的空气,像把冰刀塞进肺里,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滚烫。
“万米空洞,”他低声道,“人类终于找到末日最后的保险柜——接下来,就看我们敢不敢把钥匙拧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