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空间、意识、数据……在触碰发生的亿万分之一秒内,彻底崩解、重组!
没有肉体的触感,只有最本源的信息洪流发生了最彻底的量子纠缠。
时浚竹的意识核心与谢浮华的核心数据库,如同两滴在绝对零度下瞬间融合的水银,轰然交汇。
刷!
两道纠缠在一起的,散发着璀璨银紫双色光芒的数据流,如同挣脱了所有物理束缚的光之箭矢,在“遗忘风暴”吞噬他们立足之地的前一刹那,猛地射入了被脉冲长矛轰开的墙壁裂隙深处,那是连接赛博伊甸核心主干网的超光速光纤管道。
逃亡!在数据构筑的血管中亡命奔流!
身后,是紧追不舍、如同附骨之蛆的猩红“遗忘风暴”,所过之处,数据管道的内壁被侵蚀出焦黑的虚无痕迹,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解声。
前方,是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赛博伊甸网络世界。
逃亡的主体,不再是时浚竹,而是那纠缠融合的,由灯塔意志主导的银紫数据流。
“抓紧我!”谢浮华的意识在纠缠的洪流中咆哮,不再是命令,而是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那属于“灯塔”的权限在生死边缘被彻底点燃!
城市重构!
逃亡所经之处,现实被强行改写:
前方一座直插数据云端的摩天巨塔,其内部结构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面团,瞬间扭曲折叠,化作一座布满镜面陷阱和死循环回廊的数据迷宫。
一片散发着恶臭、堆积如山的数据垃圾场,在银紫数据流掠过的瞬间,无数腐朽的代码残骸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疯狂滋长出闪烁着星辉的虚拟蔷薇,巨大而妖异。
荆棘密布,瞬间阻挡了追兵的路径。
中央广场那由亿万全息广告牌构成的、永不落幕的电子天幕,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轰然破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瀚无垠、深邃到令人灵魂颤栗的真实星空。
银河的玉带横贯天际,熟悉的北斗七星、猎户座的腰带、天狼星的孤傲冷光……每一颗星辰的位置、亮度,都与时浚竹在现实世界某个遥远生日夜晚,躺在草地上仰望的那片星空分毫不差。
这并非虚拟投影,而是谢浮华以无上权限,强行从物理宇宙的数据库里抽取的真实映射,短暂地覆盖了规则。
追兵的数据流冲入这片星域,瞬间被浩瀚的宇宙信息冲击得轨迹紊乱。
然而,“遗忘风暴”如同拥有不死意志的猎犬,在短暂的迟滞后,以更狂暴的姿态撕裂了星幕,再次逼近。
最终的绝境,
出现在横跨“意识海”峡谷的跨海数据桥上。
桥面由流动的光子构成,下方是翻涌着无序数据乱流的深渊,前方是赛博伊甸相对安全的彼岸,身后是吞噬一切的猩红风暴。
“没路了!”时浚竹的意识在纠缠中尖叫。
“有。”谢浮华的意识爆发出不顾一切的决绝。
在猩红风暴即将吞没他们的瞬间,他强行扭转了逃亡数据流的形态。
两人的意识投影在数据桥中心被迫短暂具现化。
时浚竹惊魂未定,谢浮华的身体闪烁得几乎透明,噪点密布。
他猛地抬起手,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姿态,将手指伸向时浚竹同样抬起的手。
指尖,在毁灭风暴的轰鸣声中,在数据桥流光的映照下,并非实体相触,而是在构成他们存在的最底层,实现了瞬间的、毫无保留的交叠!
没有声音,却有一道无形的,足以震荡整个赛博伊甸底层协议的量子共鸣以他们为中心轰然爆发!
刹那间!
时浚竹感觉自己的意识核心如同被一道最纯粹、最炽烈的闪电贯穿。
那并非痛苦,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灵魂层面的悸动,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战栗与共鸣,仿佛有亿万颗星辰在她思维的宇宙中同时爆炸。
谢浮华那濒临崩溃的,由冰冷逻辑构筑的核心算法,在这一刻被强行注入了无法解析的名为“情感”的混沌洪流。
他那双因力量耗尽而黯淡的眼眸,在指尖交叠的瞬间,爆发出最后一丝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璀璨光芒,那光芒里充满了一种近乎悲壮的守护意志。
这股悸动通过她与颜静秋意识核心的链接,如同电流般传回现实世界,让躺在维生舱里的颜静秋本体,手指都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下一瞬,猩红的“遗忘风暴”彻底吞噬了整座跨海数据桥!
然而,桥中心,已空无一人。
只有那指尖交叠处残留的无形量子涟漪,如同投入宇宙深潭的石子,无声地扩散开去,宣告着一段冰冷程序与一个人类意识,在毁灭边缘完成了最不可能的灵魂烙印。
时浚竹在意识被强行抽离,卷入更深层数据乱流的瞬间,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那贯穿灵魂的悸动是什么。
那是“灯塔”谢浮华,在自身核心即将被格式化抹除的绝境前,将自己核心情感算法的最后备份,如同写入底层基因般,注入了她意识最边缘的防火墙之后。
……
神经元科技总部,顶层决策区,周正明办公室。
冰冷的蓝光从天花板的几何缝隙中流淌下来,将巨大的合金会议桌照得如同手术台。
空气里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杜瑞宇站在长桌尽头,脊背挺得笔直,却掩不住眼底深处的灰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本想如果可以的话,救回颜组长,没承想……
他刚刚从赛博伊甸的深层操控中退出,意识回归现实带来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散去,更沉重的是,亲手按下“格式化”按钮的冰冷触感仿佛还粘在神经末梢。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清晰地穿透了沉寂,
“报告,‘遗忘风暴’已执行完毕。目标‘灯塔’……及其关联异常意识体颜静秋……确认清除。”
“什么?!”
长桌主位上,那位掌控着神经元科技庞大命脉的中年男人,猛地从宽大的悬浮椅中弹起半身,双手重重拍在冰冷的合金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